周雨晨偏头看着杜今生,发现眼前的年轻人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暴躁和不可理喻。这一刻,周雨晨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忧伤,薄愁,孤独,还有寂寞。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周雨晨看着那美得不似人间美景的落日,脸上有着淡淡的醉意。
她喜欢这样的景色,这样的环境。
周雨晨并没有期望杜今生能回答自己,所以她只是略作沉吟之后便开始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是个幸福感特别强的人。有疼爱我的父母,有大事小事都照顾我的哥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可是这一切,都在我十岁那年破灭了。
我无意中听见父母的谈话,知道了哥哥不是家里的孩子。他只是妈妈在医院里抱来的孤儿,他不是我的亲哥哥。这件事,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和我们一起长大的程修。
因为秘密太沉重,能承受的人少之又少。而我很不幸,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不想让别人和我承受一样的东西,我只能将所有的秘密埋藏在心底。
可是,从那之后,不管我怎么自欺欺人。我还是无法接受,从小疼爱我的哥哥,不是我的亲人。我开始变着法和哥哥唱反调,我从心底里不想再当他是我的家人。
可是不管我做些什么,哥哥始终对我很好,他会把零花钱分我一半,不管我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尽办法给我。渐渐的,我发现我好像不那么讨厌他了,我不再觉得是他抢走了父母的关爱。
在我的心底,我逐渐的将哥哥当成了最亲近的人,我甚至想过,我们若是能够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说到这里,周雨晨的声音忽然顿住了,杜今生的眸子微微一抬,轻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周雨晨的目光变得绵长而幽深,杜今生等了一会儿,周雨晨的声音再次响起。
“后来,我们长大了,哥哥的身边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孩子,她美丽而优雅,修养和学识都是我望尘莫及的存在。
她叫梁林夕,在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来和我抢哥哥的。我不想把哥哥让给她,或者说,我不想把周铭旭让给别人。”
周雨晨的声音顿了顿,杜今生知道,这个周铭旭就是她的哥哥。
只闻周雨晨长舒了一口气,然后道:“我对周铭旭的感情,早已经从开始的厌恶,到了敬爱,痴念的地步。我不能容忍有别人将他从我身边带走,更何况在我的心中,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错,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我的亲哥哥。
有了这个念头,我便再止不住自己想要霸占周铭旭的心思,我想梁林夕是有察觉的。因为每一次他们的约会,我都会想方设法的让周铭旭带着我,或者留在家里陪我。
这种手段并不那么光明磊落,我的心里也很纠结,我不想周铭旭和梁林夕在一起,是因为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如果我是他的妹妹,我就永远不能和他在一起。可是我始终不忍心告诉他,他不是妈妈的孩子,他只是我们家领养的孤儿。
我知道周铭旭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就算他平时表现得不那么明显,我也明白。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就再也不会快乐了。而我更清楚的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更加不会接受我。
我就这么拖着拖着,梁林夕和周铭旭要结婚的消息就落入了我的耳朵。我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我知道我自己没救了,从我被自己的哥哥迷住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没救了。
到最后,我对周铭旭的感情,或许已经到了鬼迷心窍的地步。我大闹了他们的婚礼,借着酒意告诉了周铭旭我所有的倾慕,那天,我将所有人都吓住了。我知道我犯了很大的错,从那天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周家的女儿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
在那之后,周铭旭不再见我,他一个人去了美国,没有和梁林夕在一起。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就在我萎靡不振的时候,程修跟我求婚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周铭旭的感情他一清二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逼我。可是我已近疯魔,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程修的求婚。
我想周铭旭难过,吃醋,后悔。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周铭旭不喜欢我,我所做的一切,只会是笑话。
我和程修结婚的那天,周铭旭从美国回来了,他来参加我和程修的婚礼。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可是……在我看见他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了。我不爱程修,我不能将自己的痛苦带给他,所以我逃婚了,我一个人去了澳洲,没有告诉任何人。
等我从澳洲回来的时候,妈妈的脸色憔悴,爸爸的神色也是恼怒和愤怒的。他们告诉我,周铭旭回美国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家也准备移民英国,以后都不回上海了。
他们虽然没有说,但是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我对周铭旭的爱慕,在他们的眼中成了乱伦。
我记得离开上海的时候,梁林夕是唯一一个来送我的人。她在机场对我说,你还爱他是吗?哪怕,那是乱伦?
你看,在旁人看来,我对周铭旭的爱,一直都是畸形的,不可接受的。可是,为了保护周铭旭,我却不能说出实情。
其实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做的那些事情究竟值不值得,我毁了所有爱我的人,我也毁了我自己。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得到周铭旭的爱,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周雨晨说完了,脸上的泪水成串的落下,滴入带着晚间雾气的沙土里,消失不见。
杜今生偏头看着眼前依旧美丽且年轻的女孩子,他不知道如何评说她那些胆大妄为的行为,就好像他也不知道自己守在瓦莲镇,等着一个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的女孩子到底对不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