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吹尽桃花落》 第6章 出鞘

    待夏小兴回到北行宫休整几日后，惠然便忍不住将阳夏城的危机向她和盘托出。惠然说道，“先帝的内侍总领姚武德如今正在宛城。他知道你回来大喜过望，直说危机可解。昨夜他前来央求我一定要见你，言明如今齐王殿下身陷囹圄，王宫中暗潮汹涌，或许正在做最后的决战。只有你才能解此乱局。”

    “梁贤璋说我有先帝的遗照，姚武德说我能解此乱局。我此刻无诏无兵，如何能力挽狂澜？”傅澜星疑惑地问。

    “其中内情，奴婢也不甚详解，不过……”惠然迟疑了一下，“愿不愿见陛下身边儿的人，还要看公主您的意愿，这毕竟关系到齐王殿下的安危和未来。”

    “既然关系到齐王，事不宜迟，惠妈妈尽快安排我和姚武德的会面。”傅澜星终于做出决定，预备投入这一场生死未知的较量。

    当天深夜，姚武德被秘密安排进了北行宫的密室。

    傅澜星记得当初就是姚武德把她送出宫的。虽然那年她只有五岁，但出宫那天的事她却记得很清楚。她当时哭闹不止，惠然骗她说是去北行宫小住几日，她父皇到时自会来接她回去。她听了以后立即安静下来，坐在马车上把玩着手里的面具。忽然听到车厢外有两个人在低声说话，她竖起耳朵听到其中一人说，“陛下吩咐把公主送到天边去，永不相见，你再去检查一番，看宫内可有拉下公主的旧物，别叫陛下见了心烦。”她当时觉得好奇，掀开帏帘，天真地问他，“姚总管，天边在哪？离这儿远吗？”姚武德笑容顿时僵在唇边，向她施礼后转身离开了。

    姚武德进来行礼，傅澜星开口便说“姚总管不辞辛苦到天边来找我，是扶迎国忠臣的楷模。”

    姚武德早已不记得所谓“天边”是指何事，虽然这些话有几分古怪，可也没有深究，回禀说，“公主谬赞，老奴一生为先帝尽责尽忠，如今先帝溘然薨逝，老奴本应追随先帝而去。可先帝交待老奴还有一事为了，待老奴不辱使命完成此事后，才有颜面去面见先帝。”

    “是何等的大事，说来听听！”傅澜星含着讥讽地笑，冷冷地说。

    姚武德从身上掏出虎符呈给傅澜星，言明说，“先帝口谕将拱卫京畿的四个大营的调兵虎符交予公主，必要时使用武力保卫扶迎国社稷更迭之稳。”

    傅澜星没接，她冷漠地说，“姚总管，如今整个扶迎国都知道陛下驾崩，却未立太子。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扶迎国帝位空悬长达三四个月之久，亘古未闻啊！如今齐王殿下每日既要与两国周旋，更要与觊觎皇位的储泰宫中的妖后周旋。这一切都是曾经高高在上英明神武的皇帝所留下的盛世之局。”

    “公主慎言啊！”姚总管激动地喊着，脑门上的青筋隐隐凸显，“纵然陛下有些不妥，可他毕竟是您和齐王殿下的父亲，陛下身染重疾不顾思虑伤身，在最短的时间给齐王和您留下了斗争的武器，只要妥善安排，齐王最终会平稳地登上皇位。”

    “先帝为何不直接拟诏书传位于齐王，竟至于无端生出祸事。现在想要皇位，我和兄长除了性命还有什么？”傅澜星说。

    姚武德跪着挪到傅澜星脚下，再次举起虎符，“公主，这就是您的利剑。还有……”姚武德示意傅澜星靠近，低声对她耳语了几句。

    惠然一直站在一旁，此时也听不清姚武德低声言谈，只看傅澜星神色大惊。

    姚武德又一番慷慨陈词希望公主能尽快出面力挽狂澜，否则齐王殿下将有性命之忧，扶迎国也会落入外戚梁氏之手。

    “姚总管不必再说。澜星离宫十载，成年之后就在荒野乡间行走，见识浅薄疏漏，你说朝廷政局对我而言如同天书，我自知没有扭转乾坤的能耐。哥哥的生死是他的宿命，扶迎国的国运更是天道。您请回吧！”傅澜星平静地下逐客令。

    姚武德伏在她的脚边哭了起来，呜咽道，“陛下是爱您的，公主，陛下直到离世前都还呼喊着你的名字。”

    “你别再说了，请回！”傅澜星大声呵斥道。

    “公主，该说的老奴都说了。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公主务必珍重。”姚武德跪的时间太长，腿一时酥麻，起身时差点跌倒，惠然上前将他扶住，他轻轻拍了拍惠然的手臂，嘱咐她照顾好公主，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北行宫。

    第二日清晨早饭时，惠然从外面进来，极力保持平静地说，“公主，姚总管昨晚死了，就在宫门外不过百十丈的地方，乱箭穿心身亡。”

    傅澜星停顿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他们一定要杀了我们才肯罢休吧。”她握住惠然的手，眼神空茫道，“前不久我才死里逃生，那滋味并不好受。我想活着，想哥哥活着，想你也活着。但一想到如今的乱局就是傅青云一手造成，我就对他恨之入骨。长大之后，这种恨意并没有因岁月流逝而削弱，我甚至在心底希望那些乱臣贼子亲手毁了他一世的心血，践踏着他的威仪。可……我又不愿看到哥哥……”

    惠然将她拦在怀中，安慰道：“我们会好好活着，一切有我别怕！快吃饭吧！”她转身又吩咐婢女再端一碗热粥来。

    “不吃了，才回来两三日，感觉脸上丰腴了许多，你看是不是？”傅澜星捏着脸蛋给惠然看。

    惠然抚摸着她的脸庞，慈爱地笑着，那些婢女们也都掩嘴偷笑。惠然向立在身旁的婢女使了眼色，婢女转身进屋。她再出来时，手中捧出一个长约七尺剑匣交给惠然。

    惠然双手捧起剑匣举在傅澜星眼前。她一见从鼻腔到眼眶忍不住一阵酸涩。她伸手抚摸着乌木剑匣，它在尘封多年的岁月中愈发显得遒劲刚直，雄健欲飞。打开剑匣，只见一团光华夺目而来，宛如飞流直下的瀑布激发出凛冽的寒光，剑柄上的用蓝宝石镶嵌成的三青鸟纹饰散发出深邃的幽光，剑刃锋利如初，就像高耸巍峨的断崖壁立千丈……

    傅澜星忍不住低声轻叹道，“母亲的雩龙剑！“

    惠然在一旁说，“宝剑应出鞘。公主是否已经考虑好与齐王同心，匡扶王室，底定朝野？”

    傅澜星将雩龙剑取出，运足腕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剑鸣的嗡声在空寂的行宫中荡漾开来，慨然坚定地说“虽然此去不知生死，但有了虎符和雩龙剑，我们即刻启程回阳夏帮齐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