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喜极而泣,追求多年的情,于今日拨开云雾见月明,解了。
以我永堕,换卿长安!
能说出如此不渝之言者,想必与我是同道人,为情所困,甚至不惜以死易生,义无反顾。
倜傥男子哈哈大笑,酣畅淋漓,玄衣上的白玉带摆动,尽兴至极。他的身影变化,缩成寻常人大小,一身灵力威严如山如海,可怕。男子面容周正,五官轮廓分明,颜值不是决顶行列,但气质倜傥不羁。
“我名秦殇,亦被情殇,说来话长。”男子声音渐起波澜,顿了顿后,“小友所言开导了我,你身兼两道,我无法指教,徒有将一生的精神力传给你,一会绝心魔业障,他日凌绝峰。”
精神力可不比灵力,可以直接从天地间汲取吸纳,对一个修者至关重要。精神与脑息息相关,不容出一丁丁差错,否则沦为活死人。修行精神力,道路坎坷曲折,搞不好精神错乱……
“多谢前辈。”
躬身一礼,莫阳出声致谢,心情出奇的好。
现在,他被敖雨管教得服服帖帖,说一不二,不敢忤逆主子的吩咐。悲催的莫阳只能等半夜偷偷修炼,其他时间,都是为敖雨所服务。像莫阳这人,岂能心甘,只要精神力增长莫阳对功法的领悟继而加深,早日摆脱敖雨。
秦殇露出感慨之色,目光深远忧郁,仿佛在追忆不堪回首的往事,久久缄口。旁边,敖雨和莫阳安静站立,没有打扰秦殇。痴情如秦殇,肯定又是在思恋他喜欢的姑娘,执著于往昔,沉浸当中。
“好好感悟一下我的记忆,当中暗藏神妙灵术。”
悠悠说了句,秦殇移动步履,来至莫阳的身边,一指径直点在莫阳的眉心上,灵光阵阵。
脑海中有大量信息涌出,发出清凌凌的溪水声,让莫阳耳中愉悦,似乎听到仙乐一样,妙不可言。
莫阳下意识的闭合眼眸,抱元守一,双腿直接盘坐下来。他的眉心上,璀璨夺目的灵力光华不散,颇为神异。一幕幕画面,浮光掠影,在莫阳的脑海中飞速切换,最后定格在一刻间。
渐渐的,莫阳的心神被秦殇生前的画面所吸引,气息吐纳平稳,犹如老僧入定。
“前辈,您能看清他的道途吗?”这时,敖雨突然问秦殇,十分急切。
道途,一个修者的一片前途,可谓是万分重要。道途天定,古来今往多少道途不凡者登临绝峰,俯瞰山河,睥睨苍生。每个人执念不同,道亦不同,所以世间没有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道途,顶多相近。
眸光湛湛,秦殇的眼眸中闪现出照亮黑夜的神辉,音线不急不缓: “且容我一观。”
他的明亮眸光,可洞悉一切虚妄,勘破万般玄机。
“前辈。”数秒后,敖雨心急道,“怎么说?”
秦殇深吸了口气,神色兀自有些震惊,失魂落魄,头颅无奈地摇晃。
定了定神,秦殇神叨叨道:“不可说,此乃天机。”
接着,他又补充一句,告诫敖雨:“他修的道不为古代术,不用今世法,为天所嫉,灾劫难数。这种人要么过早夭折,要么逆天改命,至于你还是少和他接触,以免影响道途,得不偿失。”
敖雨自己看不透莫阳,又得知这结果,不由恍惚,点头嗯了一声。
回想起刚才的画面,秦殇不禁胆颤,那样的道途平生所见,不敢多想。他看到莫阳行走于黑暗与光明的边缘,拖负斑驳残剑,浑身浴血,染红诸天万界。此子,不属于天地人,乃一禁忌耳。
禁忌的存在,秦殇也是无意中从一本残破古籍中窥得的,涉及神秘的天命机缘一说,自己只知道有禁忌的存在,没想到居然看到了禁忌少年。
还好,他已陨,不然光是牵扯到禁忌秘辛的因果,就可让他万劫不复。
……
迷迷糊糊,莫阳身临其境,睁开了眼,一间窗明几净的学舍中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满是少年人的生气与活力,就好像春天一样,焕然一新。
学舍古色古香,摆放着颜色不一的古拙蒲团,有些年月的痕迹,可助修者悟道炼心。一位面容姣好,神色严肃的美好妇人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玄铁教尺,灵气十足。她下面,是一群目光各异的少年少女们,十五六岁的年纪,有满怀期待的、有不咸不淡的、还有忐忑不安的……
“朱牧,第四十名,灵武碑两色灵光,这个月通宵修炼,领板百下。”郁白月掂量下玄铁教尺,目光无情。
然后,一名可怜兮兮的小胖子战了起来,倍感耻辱地低下头去,恨不得马上钻进地缝里。
一想到还要挨板子,朱牧心里难受,脸庞都惨白,平日里可没少吃铁板鱿鱼。
“聂湘湘,第三十九名,灵武碑两色灵光,修炼同上,领板九十五。”
“胡隆,第三十八名,灵武碑两色灵光,修炼同上,领板九十。”
“……”
导师郁月白声音冷漠,连续念着诸学生的排名成绩,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他们的成绩不尽如人意。
“秦殇,第三十名,灵武碑三色灵光,你多把画画的时间用在修炼上,必定崛起。”郁月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又恨铁不成钢。
她岂会不知道秦殇的能耐,但他平日里不务正业,把时间挥霍在绘画上面,修炼的时间不足别人的三层的。即便是如此,秦殇的成绩依旧超了十个人,排名三十。倘若他能一心修炼,多把心思放在破境上,那么在学舍里将一马当先。
可惜的是,寡言少语的秦殇异常执拗,听不进劝,让看好他的郁月白几乎要抓狂。
“咳咳。”教训完秦殇后,郁月白的俏脸一板,严厉道:“林溪兰,第二十九名,你这次怎么搞的,退步这么大,好好反思一下。”
“好的。”
一位清纯秀美的少女直起腰肢,声音清脆如琴,容颜谈不上有多绝色,但清新脱俗,没有任何脂粉的修饰,纯天然的少女。
秦殇目光隐晦地瞥了一眼右边的少女,不禁眉头一皱,按道理她不应该是这成绩。
“伏坤,灵武碑五色灵光,两届学员第九。”郁月白笑得合不拢嘴,言语简单,心花怒放。
一锋芒毕露的蓝衣少年从蒲团上站起,眸眼锐利如鹰隼,整个人有着太阳般的耀眼光辉,遮盖了旁人的光芒。伏坤,雨灵学舍刚入门的新生,天骄之子,横扫同辈中人。他就是天上的骄阳,亦是郁月白的得意门生,荣获桂冠不出为奇。
面容棱角锋锐的伏坤傲然道:“郁师,我的目标是学舍第一。”
他才入学舍一个月,便如鱼入水,似龙飞天,把天生的不凡之处全部展露。伏坤打破了雨灵学舍中的记录,一项项前人的辉煌,成为他的垫脚石。甚至,有的上一届的天才人,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愣头青。”
郁月白一改严肃,笑骂了句,不过心情显然不错。
然后,她又总结一下每个人的得失,褒贬各有,便把时间交给了她的学生。
……
入暮时分,彤云密布,把天晕染成鲜艳的云锦。
放学了。
听了一天的课,少年人耳朵都要流产了,当即三五成群,犹如放出笼的金丝雀,迫不及待跑出去。
雨灵学舍的中心地域,一座灵光湛然的石碑气势恢宏,周围有石刻生灵拱卫,鬼斧神工。灵武碑,雨灵学舍的镇舍灵器,可以考验历代学员的天赋实力,排出名次。那灵武碑上密密麻麻,共有上万个名额,每一届会排位,刺激学员疯狂修炼。
孑然一身的秦殇一个人走回宿舍,他在靠近灵武碑时停留了一下,眸子微眯。
在上面,他看到一个个耀目的名字,代表着至高荣耀,即便是最后一名,也足以自傲。伏坤,入门新生,雨灵一二二五届第九,天资绝世罕见,有圣贤之姿,龙凤之仪。对于他的赞美,溢于言表,一字一句承载无数人的羡慕嫉妒恨。
伏坤,当属于真正的天骄,镇压一个时代。
“我志不在此,以画入道才是我的追求。”
别看木讷内向的秦殇不爱说话,但他那颗骄傲的心却是比天高,比地阔。
说完,他不屑地转身离开,别人追赶的灵武碑排位,他弃之如履,兴趣全无。
别人说成功,那是虚假的表面,只有自己认为成功,失败亦是英雄。
日子一天天过去,修炼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压抑人心。马上就要大考,灵武碑上的排名又会更替,有野心学员们自然不甘落后。他们没日没夜的修炼,心神全部耗费其中,争取有一丝进步也好。
秦殇依旧对修炼不感兴趣,一天中的大半时间都是执笔泼墨,江山入画,笔走龙蛇。他的画,不同他的人那么呆板不变,时而婉约如皎月藏云,时而似龙河穿地,时而又高远如青冥难触。让人想不出来,一个性格内向的人,笔下的风景竟然独具特色。
挥毫作画时,秦殇的修为和排名自然落下,由三十名跌至倒数。为此,苦口婆心的郁月白费劲口舌,说不动那块顽石,最终才无奈放弃。本就没有朋友的秦殇,又加上了一个差生的标签,雪上加霜。
不过,秦殇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偏执到底,周围的冷嘲热讽与他何干。
伏坤,已然冲入两届第五,引起一片哗然,彻底成为雨灵学舍中的风云人物。不知有多少怀春少女,对他芳心暗许,狂热地想与他结为道侣。像伏坤这种上天的宠儿,非池中之物,一遇风云变化龙,能成为他的女人……
除了伏坤,秦殇的班级中,也有不少黑马出现。当中,以林溪兰为最。少女突然崛起,以彗星坠落的速度,从第二十九名冲至两届第六,仅次于排名第五的伏坤。甚至,林溪兰在与伏坤的交战中,各有胜负。
本就漂亮的少女,正值青春年华,加上她活泼的性子和出类拔萃的成绩,一跃成班花。
林溪兰招惹来纠缠的狂蜂浪蝶,一个个拍着胸脯表示,往后余生只有她。可是少女矜持无比,一句修炼为重,把众多苍蝇拒之门外。至于,她收到的情书,管它山盟海誓,还是地久天长,通通被烧尽。
“你这画的是眼睛吗,好漂亮的样子,比我能干多了。”
偌大的学舍房间中,不少人在冥想修炼,而秦殇毫不顾忌铺纸磨墨,铁画银钩。
看着撑着香腮而问的少女,秦殇目光掠过一丝微光般的情愫,然后恢复木然,生怕会引起林溪兰的注意,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林溪兰的心思全被秦殇的画卷所吸引。
少年目光一偏,怯怯道:“你若喜欢,可以送你。”
“真的吗?”少女先是一喜,然后落落大方地捧起他的画卷,露出甜美的梨涡,“这怎么好意思。”
林溪兰口上虽然那么说,但两只紧紧抓握画卷空白处的手,却出卖了她的心。
率真的林溪兰甜甜一笑:“谢谢。”
“嗯……”秦殇看痴了。
是的,他喜欢林溪兰,很纯粹的那种,无关容貌与天赋,仅是一眼,便是万年。他秦殇不像其他人,出于欲望,娶个花瓶,或是入赘林家。在他的眼里,手下再秀美婉约的画,都不及她的半分。
时光流转,秦殇一届的学员参加年末的考核,成绩题榜,有人欢喜有人愁。通过的学员,有更多选择的权利,可拜入强大道统的门下,继续深造。而那些落榜如秦殇一流,只能暗自离开,自寻出路。
两类人,同处一片天下,道途如云与泥,差别太大太大,形成无法跨越的现实沟壑。龙蛇不同行,赤裸裸的现实,难以改变。
临行,林溪兰犹如精灵般奔来,笑着问,我看错了,你画的是不是眼睛,是大海吗。秦殇撒谎,笑着点了点头,说是的。
其实,他画的是林溪兰的眼睛,只不过里面装满了星辰大海,意境高深,手感极佳。
秦殇多想说出实话,但他把压抑的话继续埋葬,不敢表露。如果说了,结果也不会改变,因为两人不在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秦殇没有打扰,毅然决然地独自离去。
“我爱之人太优秀,应放在心头念之珍之。”末了,秦殇感慨一下,神色忧郁。
这是一场自作多情的暗恋,不知所起,亦没有开篇与终章,纵是情痴情圣也枉然。
世间多少情话付与清风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