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病入膏肓,即便是祖师忘川神医再世,也恐无力回天…”
耳旁传来阵阵碎语声,而付秋却无法醒来。
他如身处一处无尽黑幕的寒冰空间,忽然,四周依稀可见点点星光,却又瞬间增多,如片片星海。
明知道这是梦境,但他依旧无法醒来。
他能感觉到黑暗正在侵蚀他的身体,从身体的每一寸发肤,流淌至身心深处,却又如岩流一般炙灼。
“我…终于要死了吗?”
就在此时,付秋神识陡然清醒,眼前如梦境一般回荡过一个个昔日的画面…
十年前祖父的别去…
七年前入凌云剑宗,第一次执剑…
四年前因误伤剑宗宗主女儿清瑶,被逐出师门,也因此开罪了凌云剑宗,从此家道中落…
一年前妹妹付瑶出嫁,不久母亲重病而去,付府上下就只有付秋和他父亲付宇,还有一个忠心耿耿二十多年的老管家。
而一月前,付秋在月曦城给人做工时突然晕倒,从此一病不起。
付秋一病,付府更是雪上加霜,付宇整日以泪洗面,一月间东拼西凑,甚至变卖了全府家当为其诊治,却依旧不见丝毫好转。
而就在前几日,付秋开始深陷昏迷,付宇不得不将付府的地契典当,孤注一掷地请来了神医忘川的传人、药派忘川阁的少主——念无尘,然而,一日已过,看样子最终结果依旧如此。
“褐天疾无药可救,况且此时已病入膏肓,最多,明日午时…”
青丝缠鬓,一缕抹额与长发散落飘肩,着于长袍之上。念无尘手中的银针寒光闪闪,一丝暗红的血滴从针尖滑落。
而他旁边站着一名清秀小巧的丫头,看模样当是他的随行药童,名为小羽,已跟随念无尘五年有余。
褐天疾是一种似毒非毒的怪病,得此病之人最多不过半月,便会毒血攻心,腐蚀全身五脏六腑而亡。临死之人全身似红似褐,仰天凝望,可谓死不瞑目。
这世上,除了两百年前的流云剑宗(后分裂为凌云剑宗和凌霄宫两派)执剑长老风无忌以外,其他所有人均不及一月便气绝身亡,而付秋能存活月余,本就是奇迹了。
虽然念无尘言尽于此,但很意外,付宇没有因此悲痛欲绝,甚至不见他流露出一丝神色。
他只不过是强忍罢了!
良久,才从他嘴角挤出几个字。
“能…让他…不痛苦地离去么…”
本是最难抉择的时刻,言语自是如鲠在喉。“他从小就很怕痛,而…如今…”
付宇凝望着奄奄一息的付秋, 忍得住心中的痛,却诉不出心中的苦。天下又有哪个父母能摒绝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咆哮…
“我本盐商,只因如今乱世,时而偶遇盗贼妖兽,便想送他去凌云剑宗习得一身剑术法决,好将来来往行商能得以自保。未曾想反却因此…
哎!自打他出生,不觉已过十九春秋,而如今未及弱冠,他便要离我而去,我心何忍?!我心何忍!!”
付宇顿足捶胸,歇斯底里。
念无尘静静地听着,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了他,道:“算上来,令郎与吾弟年纪相仿,吾弟五年前染上褐天疾,昔日师祖尚在之时,也未能救下他。只道人之肉体凡胎,孰人能逃生死?人生种种,一切早已天定,我等行医,看似是帮人逆天改命,实则亦是在定数之内。就连神魔妖仙,也终有魂飞魄散之日,更何况你我凡夫俗子。”
“听闻付老请我过来已将府邸地契抵押,又见府上已几乎空无一物,实有不忍,这钱还是系数奉还,还有…”
说道此处,念无尘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药瓶,缓缓打开,倒出了一颗仅有的淡红色药丸。
“小主!这可是师祖仅存的最后一颗九转续命丹,师尊他老人家知道的话…”小丫头见念无尘准备将药丸喂给付秋,慌忙喊到。
念无尘摆摆手,还是将药丸给付秋喂下,又从旁端来水,助他咽下。
轻轻地,念无尘用衣袖拂去他嘴角的水渍,缓缓道:“此九转续命丹,是师祖用琉璃仙境的聚魂草、何仙菇等数味绝世珍稀药材所炼,一共也就三颗,当年师祖救治吾弟念如云之时曾用掉一颗,尔后师尊为了救我又用掉一颗,师尊将最后一颗给了我,今日我将这最后一颗九转续命丹给令郎服下,虽不能让令郎痊愈,但却能为其续命,不过照令郎的病情,最多也就续命三个月。尔后就得看着上天造化了,能不能寻找到救命良方。或许,如若琉璃仙境再次现世的话,这一切也不是不可能。”
听闻能续命三个月,付宇早已感动的痛哭流涕,扑通一声跪拜下来,对念无尘三叩九拜。
念无尘慌忙扶起他来,苦笑道:“令郎真是像极了吾弟,但愿他能吉星高照,逢凶化吉,我能做的,也只是量力而行而已。”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推开了,一双贼眉贼眼的眼睛探了进来,见房中有人,便径直跨了进来,几名彪壮大汉跟随着破门而入。
“小心点,这门啊窗啊现在都是咱家的了!”为首的贼眉鼠脑的中年人吆喝着,此人便是月曦城城东赵商钱庄的二当家陆炳,人称陆二爷。
“这什么时候搬啊?这地契都已经扣押了三天了!这会还没动静?”
这陆二爷进门之后,便围着整个屋子转了大半个圈,眼睛打量着房中所有的一切,最后落在了躺在床上的付秋身上。
“哟!这床上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陆二爷砸吧着嘴,指着付秋向付宇问道。
付宇一愣,嘴角抽搐了一下,却又附和道:“二爷,这是犬子付秋,久病未愈…”
“把他给我拖下来,帮付老爷子抬出去!”陆二爷丝毫未听,上前就抓起付秋的一条腿。
“陆二爷!你!”付宇眉宇间掠过一丝杀意,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烧。
一名彪壮大汉立刻挡在了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