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脸庞与头发散发出柔和而高贵的光芒,在灯光下让人不敢逼视。穆熙与海星太按照礼节请安问好后,让琉璃坐在房间最靠里的木椅上。海星太已经沉不住气,问刚才那个侍卫说:“你怎么带公主过来的?”
士兵有些害怕,但还是挺直了身板:“属下看到公主殿下从房间出来,属下失职,并不确定是否应该执行’第一条规则’。因为情况特殊,属下就带殿下从悬空走廊过来了。”
海星太倒吸一口冷气,与穆熙对视一眼。穆熙的右手抬起,一团蓝金色、拳头大小的火焰飞速冲向这个侍卫的胸口,将其重重一击,向后跌倒在地面。士兵挣扎着,略带恐惧与不解地看着穆熙,并且急忙起立站好。
海星太依旧逼视这个士兵:“你不会魔法?”“属下不会!属下是飞鹤团的步军士兵,是您的属下啊,您不认识我了?”
“好吧,你先回到岗位吧,到一层去,以我的名义命令开启北塔大门,从南塔大门回去。向你的直属上级汇报,公主已经护送到我这里了。”穆熙说这些话的时候,余光看着琉璃,而琉璃稳稳坐着,不动声色。
士兵喊了一声:“是!”向琉璃欠身敬礼,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他军靴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悬空走廊有什么特别的吗?只有靠魔法才能通过吗?”琉璃问。
“是,”穆熙转身向着琉璃,“而且与塔外的双龙天网魔法阵一样,由垂目长老亲自设定。不论是之前的侍卫队,还是我们接防以来的这一天,都是定时查看的,您穿过之前由我们用密码解除。请不要忘记,您和您的姨母是犯人,不经允许不能互相见面。”
经过悬空走廊,去古镜姨母的房间,问安,说几句话,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琉璃不是不记得,自己每次要走上走廊的时候,会看到南塔侍卫和北塔侍卫在走廊的中间提前准备着什么。即便是今天,也亲眼看到了穆熙的手下打开屏障。
只是,关于魔法,关于魔法屏障和魔法阵,关于这些用来囚禁自己的东西,她不甚明白,最大的了解是读过几本书。经过穆熙的肯定,她才对帝女塔有了更多一点点的认识。
琉璃轻轻抬起自己的双手,纤细而白腻,她微微笑着摇摇头,“这么说,我身上也有魔法了。不然,怎么会轻而易举通过呢?”
穆熙眉头微皱,声音尽量温柔地对她说:“公主殿下,属下还是先送您回房间吧。现在是个敏感的时期,属下已经向您解释过一些事情了。另外,属下带来的这些侍卫,与塔中本有的侍女,并非人人都是心腹,您做出一些非常规的举动,都会落人口实的。”
“我想看看姨母殿下——不,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姨母殿下已经去世了。我想起一件事情,或许对你们找出凶手有帮助。”
琉璃说着,将古镜公主房间那块大地毯上,杏仁色小鸟图案发生改变的事情,告诉了穆熙。穆熙迅速起身,在前引导,海星太手按宝剑在后面护卫,将琉璃公主保护着,走出房间,并走向了灰色的岩石台阶。他们要去古镜公主的房间再次进行查看。
步上一层层石梯,穆熙时刻关注着琉璃。她身上混合着独属于皇家的清冷高贵,与一个小女孩的孤独脆弱。刚刚失去姨母的她有些惊恐、悲伤,这些情绪都很好的压抑住了。而今天第一次“出门”的她,每走一步台阶,都好奇地看着扶梯的花纹、墙壁的装饰,和各个开开合合的房间。
穆熙忽然开口,轻轻为她解释着:“刚才殿下去过的五层,就是图书馆的所在地。您平时读的书,都存放在那里。”
又是一个第一次,他是第一次和自己走在一起,还说话的人——琉璃侧过脸,向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谢。然后回身望了望刚刚离开的五楼。可能自己也该说点什么,琉璃想。
“男爵,你住在哪里呢?”
穆熙好像没想到她这么问自己,心里微微一动,“属下和以往的防务军军官一样,住在北塔一层的指挥室。”
“这样啊。”
三个人又继续沉默地向上走去。
琉璃注意到穆熙在看自己。她明白那种关切是他的职责所在,但还是隐隐有些高兴与宽慰。她再次将目光正面迎上穆熙的,小声对他说了一句:“找到杀害姨母的凶手后,你能帮我找到我的母亲吗?”
穆熙摇摇头,表示霜琴公主是整个帝国的忌讳。琉璃本人最好也不要再提。三个人就这样沉默地走完了剩下的台阶,在悬空走廊附近拐弯。穆熙吩咐海星太,去查看一下悬空走廊的魔法屏是否还在。海星太应声而去。穆熙引导琉璃,进入了古镜公主的房间。
穆熙手指划挂夜色,大房间里的灯被点燃了。琉璃笑了笑,望着他:“柳岸如果会魔法,就不用每天夜晚和早上忙半天了,还有小侍女因此烫伤。”穆熙听了,只是笑笑,“塔里岁月漫长,会魔法了就更加无聊。”
琉璃点点头,不得不承认穆熙的话有道理。
“是那里吗?”
两个人站在门口,穆熙在右边,用左臂在前护卫住琉璃。眼睛已经迅速锁定了那个杏仁色小鸟的图案。在灯火的照耀下,那里与地毯的其他部分一样,柔和华丽,让人忍不住幻想,一双绝世美女的玉足轻轻踏上,是多么美丽的画面。
“是我的失误,我大意了。”穆熙说完,他左袖口上的紫色花边忽然如飞腾的游龙一般旋转、扩大,进而飞离他的军装,将琉璃围绕起来,而他本人则在同时一个箭步纵身跃向前方,右手发出一团蓝色火焰。一股由淡而浓的黑烟也从杏仁色小鸟那里冉冉升起,整个大地毯迅速变为浓黑一团,将穆熙包围在内。
琉璃忍住了尖叫的冲动。她知道此刻不能呼救,也不能退缩。杀害姨母的凶手的能量,正在与穆熙进行对决。尽管,那个可怕的力量突破了垂目长老——阿嘉伦帝国国师设下的魔法阵,还夺去了姨母的生命,可能比穆熙要强大很多。
穆熙已从半空落下,警觉地立在原本姨母使用的大床上,毫不避讳浓烟滚滚围绕而来,将蓝色火焰打向地毯的四个角落。地毯的四角立即起火,地毯开始波纹状抽动。最终集**起,最高处就在杏仁色小鸟的地方,腥臭的味道顿时弥漫,一团团大小不一的浓稠液体忽然从其中爆破而出,四下飞散。
紫色花边形成的保护伞,让琉璃幸免于难,穆熙的白色军装却染上了黑红色的血迹,并顺流而下。而他在琉璃灼灼目光的关注下,纹丝不动,只是继续凝视着已经在**销毁的地毯,杏仁色小鸟的部分最终化为一个拳头大小的液体块,接着也爆破为更小的、大小不一的液体块飞散。而已经飞散、碰触到墙面、地板、穆熙本人的液体块则突然变做黑红色的、小指头粗细的藤蔓,尽头分裂出小小犬牙,张牙舞抓地汇集,再汇集,来回如纺织品般经纬交错、互相攀爬,再次向穆熙发出进攻。
穆熙就在等这一刻。他右手臂军装袖口的紫色花边也飞离,挺直化作紫光闪烁的利剑。穆熙剑鞘在手,再次飞升腾空,不顾袭来的腥臭藤蔓,直接刺向杏仁色小鸟部分本来的所在。
一阵刺耳的声音忽然传出,那一刻,琉璃和穆熙都一愣。
海星太正好出现在门口,疾步如飞,双掌向前,一起推进,吸引空中的藤蔓向他袭来,并一一狠狠捏碎。而穆熙迅速回过神来,将紫光剑刺向目标。
“叮咚”一声。声音悦耳至极,与丑陋毫无关系,似最好的乐手弹奏的琴音。随着这一声,紫光剑骤然升温、亮光加倍,穆熙的手也在颤抖,而房间里顿时安静了。
血滴从海星太的手掌里,不断滴落下来。
紫光剑倏然不见。
而穆熙从地板上,只捡起了一粒种子。椭圆形,小小的,深绿色,表面有浅灰色的不规则花纹。
海星太训练有素,左手摆动,画出十字图形,左臂的紫色花边迅速化为紫色的小牢笼。穆熙将种子放了进去。
护卫琉璃的花边回到了主人的军装上。穆熙急忙来查看琉璃。
“怎么样?害怕了吗?”
琉璃摇摇头,却走向海星太,查看他手上的“俘虏”。
穆熙知道琉璃关心案情,急忙解释:“我们很幸运,这不是凶手本人,而是他灵籽。凶手以自己的心灵与魔法练就的种子。当然,学过魔法的人,大部分都炼过属于自己的灵籽,有的还不止一颗。这是魔法初级习练阶段的一种课程,但大部分人不会倾注太多的心思,主攻武器也不会是它。灵籽本身是种植物,而这一颗,看起来就像落香草。也就是谋杀古镜公主殿下的那种剧毒。以自己的灵籽做刺杀的武器,确实聪明。垂目长老的魔法阵太强大,但塔下本就难免有些植物,这颗灵籽随风而至,则很可能鱼目混珠,不被发现。慢慢生长,吞噬、代替原来的地毯。然后被主人操控,执行命令。”
穆熙说到这里,定睛看着琉璃,琉璃点点头,像个仔细听讲的女学生:“我明白了。那个声音呢?那么好听?”
穆熙笑了笑:“那可能就是它主人的签名。据我所知,只有魔音团的人爱这么干。”
“魔音团?”琉璃读过的书里,从来没提过这三个字。
“时间晚了,明天我会向公主解释的。海星太,你怎么样?”“悬空走廊的魔法屏还在。”海星太耸耸肩。
穆熙拍拍他,让他回到自己房间休息。“我送公主回房间,看一下魔法屏遇到公主是如何解除的。”
海星太脱口而出:“您?送公主?单独?”
说罢,他向着琉璃,做了一个“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