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归来》 第二章 谈话

    已过黄昏。

    暮春时节，天气已经有了些躁意，池里的荷花还半开未开，一眼望去，更多的是一片碧色，远远近近的树上鸟鸣声此起彼伏。

    朱二娘随着母亲一同回院子里去。

    沈氏出身甘阳城的书香世家，祖父是有名的大儒。嫁来朱家多年，二房的事也素来打理得井井有条，院子里头布置了许多金银器皿，奇艺花卉，华贵又不失高雅。

    二人依桌坐下，立刻便有穿着夏裳的婢女过来添上新茶，沈氏端起茶小抿一口，才对朱二娘问道：“慧儿，三娘来了两日，同你们姐妹几人相处如何？”

    “挺好的，阿娘。”朱二娘道，“三娘虽然有些地方不太适应，但性子温和，还算好相处。”

    “可我怎么听说，她昨天刚来，就与你四妹吵了一架？”沈氏道。

    朱二娘对母亲知道昨天的事并不感到奇怪，她说道：“哪里算得上吵架？不过是四妹和三妹说话时言语上略微有些不当，姐妹们也都开解过了……就是，五娘会站出来维护三娘，确实让人有些诧异。”

    “五娘？”

    “是呀，五娘虽是庶女，但素来得大伯和大伯母宠爱，这次三娘被找回来，女儿本以为……是女儿心胸狭隘了。”朱二娘惭愧道。

    沈氏闻言，不在意地点点头：“她们是亲姐妹，帮扶些是应该的。倒是慧儿你，我却不希望你与三娘来往过近，你明白吗？”

    “为什么？”朱二娘疑惑道，“母亲也说，姐妹们是要互相帮扶的。三娘虽长于乡野，却也不似‘扶不起的阿斗’，将来她若是嫁的好了，对女儿也是一大助力不是？”这样说着，面上也不由羞红起来。

    沈氏慈爱地看着朱二娘，道：“你还小，不懂。她这样的小娘子，真正的权贵人家哪个会真的看上她？你也不小了，正直谈婚论嫁的年纪，她这样的姐妹，只会是你的一个污点。阿娘知道你素来心善，她也确实是个可怜孩子，但阿娘还是希望你不要同她往来过密，你可明白？”

    “…女儿知道了，女儿与三娘本也没什么姐妹情分，三娘在甘阳城亦待不了多久，阿娘不必担心。”朱二娘垂眸道，她心里终归有些不适，却也知道阿娘是对她好，便也不再说什么。

    沈氏闻言，这才轻松道：“后日阿娘带你去慈云寺里上香，我听人说宁国公夫人这几日都在那里小住，世子也常去陪她，届时为娘会带你去见过宁国公夫人……”

    “阿娘！”朱二娘闻言，立刻羞恼起来，脸色比方才更红了一番，惹得沈氏不由轻笑起来。

    陶墨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刚打开自己的房门，她脚步一顿，随即又恢复原本的步调，往朱令月的屋子走去。

    二人的房间相隔不远，也不过就是几步路再拐个弯的事。

    “总算没白费我这么多贡献点。”陶墨在心里道。

    ［我可不觉得，窃听可是要扣信誉度的，你现在的信誉度已经为负数了，要是回去之前不把它掰回正值的话，连降两级是跑不掉了。］二八不满道。

    “我不会放任他们给我降级的。”

    二八表示不信。

    “现在贡献点比较重要。”陶墨只好道。

    ［可你窃听的这段话很明显没有内容啊，拿什么赚贡献点！］

    陶墨却不多做解释，就进了朱令月的房门。

    朱令月原本已经准备歇下了——古代的晚上着实没有乐趣，她上辈子十八年都没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到这里没几天就养成了——听到婢女说陶墨来了，便只好压下困意，重新披上衣裳到外间来见她。

    陶墨向朱令月问好：“我是来向妹妹道谢的，原本昨晚就想过来，奈何母亲拉着我谈话，这才耽搁了，妹妹莫怪。”

    这话若是原本的朱令月听了，定会觉得陶墨是在炫耀，然而现在的朱令月对这个身体的嫡母却没什么感情可言，故而也未曾察觉这话中的不妥。

    “妹妹知道，我学的规矩不多，说话有时会不过脑，昨日就因此得罪了四娘，”陶墨说着，双手不安地捏紧了衣服，“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谢谢妹妹当时愿意出声维护。”

    “你昨天不是已经道过谢了吗？”朱令月疑惑道，“我们都是一个家庭的姐妹，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她披了件红色的外衫，满头珠钗早已卸下，一头黑发随意地铺着，不同于白日装出的古代贵女人设，竟多了一分现代气息。

    “谢谢妹妹。”陶墨突然红了眼圈，“我原本以为妹妹是不喜我的，以为妹妹会记恨我夺走了父亲和母亲的宠爱，之前还好几次因此对妹妹抱有敌意，对不起，我……”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哭腔。

    朱令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连忙让婢女递来一方帕子，又让上了一壶茶水，嘴上安慰道：“我原来是有点嫉妒你的，你的担心也没错，不过我现在想通了，觉得我们…姐妹要互相帮助……总之你别哭了。”她这话说的没错，两人的原身在她们还未穿来之前，确实是二人嘴里描述的样子。

    陶墨看着朱令月，少女的眼中是对一个没认识几天的“姐姐”的单纯的关心。

    陶墨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哭的愈发伤心：“我这一月，自进家门以来，时时在意，日日小心，唯恐出了什么错处，却还是闹了不少笑话，第一天来这里就惹得姐妹们不快……我真的很糟糕，真的很糟糕……可是我其实是很想把事情做好的……”

    “你没有很糟，之前那事本来也是四娘先挑起来的，不怪你，而且……”不知想起了什么，朱令月的眼中带上了比前两日还要浓厚的怜悯，“你其实也是无辜的。”

    “谢谢妹妹，”陶墨心里奇怪，嘴上却不停，哭声渐渐小了下来，“我自己我还是知道的，总是做错事，如果，如果我再做错事了，妹妹能不能也这样安慰我？我知道我很无理取闹可是，我真的很需要……”

    朱令月原本觉得昨日那个不过是一件小事，却没想到陶墨哭的这么崩溃，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应到：“行，行，你别哭了！”

    陶墨这才破涕为笑，问道：“我准备央求母亲后日带我去慈云寺上香，五娘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朱令月只好应下，又安慰了几句，才好好地把陶墨送出门去。

    二八对上香的事感到好奇［陶墨，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说出来听听。］

    “算不上什么光明的手段，不说也罢。”陶墨揉了揉眼道。

    ［你不会又要做什么扣信誉度的事吧……朱令月要是知道你想坑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的。］

    听着这话，陶墨不由轻笑起来：“可是她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