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高悬,冷夜渐深,武当县安静了很多。
清冷的街道上,只有为数不多的酒楼,和寥寥的几个商铺还在亮着灯。
稀疏的灯火下,陈尚师徒二人漫步在冷清的街道上,缓缓而行。
“师父,还有好多菜没吃完呢,是不是太浪费了!”
出了香乐坊,肚子滚圆的小凡童鞋依然对那桌菜念念不忘。毕竟从小苦到八岁大,浪费食物这种事,对他来说跟作恶没多大差别。
“浪费没错,到香乐坊这种地方就是来浪费钱的。”
“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钱多得没处花啊,所以就到这种地方来浪费,他们通过花钱来买一些身体上或者心理上的快感。”
“快感,什么是快感”
看着小凡同学童真的眼神,陈尚觉得是不是要教坏小朋友了。
“就像满足感吧,你吃饱了是不是感到很满足有衣服穿有地方睡觉是不是很满足有人陪你说话有人陪你玩,是不是很满足”
“是,可是……总感觉不一样。”
“没错,你要得到这些东西,简简单单,花点时间或花点钱就可以得到,但是他们像他们那样,想要一下子花个几十上百两银子,就不那么简单了。
这些银子从哪里来呢?有的是开店铺得来的,有的是抢别人手里的,还有的,甚至是杀了人之后拿过来的。
总之,有些钱来得很干净,有些钱来得就不干净。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在街上看到有的人能吃饱饭,有的人却在挨饿的原因。”
小凡同学认真想了想,抬起脸说道:“我们以后会跟他们一样吗?”
陈尚知道他指的是香乐坊里的那些金主,便笑了笑说道:
“每个人都是有选择的,你可以选择做一些对你好也能对别人好的事,不过这些事你获得的钱财不一定是最多。”
“呐,那样做能吃饱饭吗?”
“吃饱饭当然没问题!只是会少了很多钱,你会那么做吗?”
“姐姐会那样做的,所以我也会那样做。”
“哦,是吗,那你要好好听你姐姐的话。”陈尚爱怜的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虽然他还不太明白,那些钱是怎么到那些金主手里的。
“明天给你做两道菜,一道是跟你说过的叫花鸡,另一道叫红烧肉,包你吃得还想再吃一百遍!”
“是吗?”一想到吃的,单纯的小凡同学就很兴奋,还吞了吞口水。
就在师徒俩讨论着明天吃什么的时候,离他不远的一处街道上,两伙人拔刀而立,一伙七人,一伙五人。
虽然两方都是黑衣人,不过有一方黑的更纯粹一些,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看不清面容。
“不知在下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诸位,以至于在此处拔刀相向”张大庆抱拳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看中了张总旗手里的钱财,不知张总旗能否忍痛割爱”黑衣人中,一个声音阴恻恻的说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阁下若是想拿去那便拿去,就当张某今日借钱消灾了,如何?”张大庆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钱袋。
“哈哈哈!听说鬼面阎罗张大庆慷慨仗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不过……嗯哼!”还没有来得及说完,黑衣人就抬起手臂闷哼一声倒地,翻滚着躲开了之后射来的暗器。
原来张大庆怀里拿的根本不是钱袋,而是暗器。
黑衣人撕开手臂上的布料,借着昏暗的灯光和月光,看到伤口上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变黑,还有渐渐麻木的手臂,黑衣人目光一狠,紧接着刀光闪过,整个手臂从手肘而下被整齐切断。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黑夜的宁静,两波人之间的气氛霎时变得阴狠起来。
当人心被**带动,行为便已不计后果。这注定是个血腥的夜晚。
陈尚警惕的看向四周,又看了看声音传来的前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前面走去,只是手里已经握住了徒弟的小手。
杀戮渐渐平息,黑衣人半跪在地上,右手的断臂上缠绕着厚厚的黑布,但是鲜血依然在不断地往下落。
断臂黑衣人的前面,他仅剩的手下正在死死盯着张大庆,两只手里的匕首也在滴着血。
张大庆也半跪在地上,以刀驻地,他大腿和肩膀各中了一刀,但眼神依旧凶狠,配合着他脸上的狰狞刺青和疤痕,形若恶鬼。
很快的,当陈尚进入下一个路口的时候,浓重的血腥味飘来,入眼处,躺了一地的尸体。
场间仅剩的三个人一齐望向十丈开外,突兀出现的两个人,气氛停滞。
“哎,咳咳!不好意思,打扰到各位了,刚刚吃完饭所以出来散个步,纯属路过,路过,再会!”
陈尚很不好意思的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然后捂着小凡同学的眼睛径直离开,这种少儿不宜的画面,小朋友还是不看为好。
看着陈尚两人离开,场间的三人依旧一动不动。
“咳咳……”断臂的黑衣人咳嗽起来,声音虚弱。
张大庆狰狞一笑,刚想有所动作,却在瞬间低头就势一滚,待稳住身形的时候,衣领已经被弩箭撕破,下一瞬间,张大庆身前腾起浓浓烟雾,身影消失不见。
断臂的黑衣人无力的挥了挥眼前刺鼻的烟雾,昏倒了过去。
弩箭射来的方向出现两个黑衣人,不过其中一人并未蒙上面巾,脸色苍白,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却是面白无须。
“哼,废物!”中年人冷着脸骂了一句,声音阴冷,之后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另一边,不远处的房顶上,还有一个黑衣人静静地趴伏着,跟黑夜融为一体,无人发现。
她看着消失的中年人,又看了看陈尚消失的方向,目光有些羞愤。
拉着徒弟远离案发现场之后,陈尚松了一口气,问道:“徒弟,刚才有没有被吓到!”
“没有。”小凡同学淡定地摇摇头。
“你真的不怕”
“我和阿姐跟福伯逃难的时候,见过死人的,我们还看到有人吃人肉,但是我们没吃。福伯说,人是不可以吃人的,否则那就不是人了,是野兽。
是不是师父”
陈尚的鼻子莫名的有些发酸,一个见到过人吃人残酷现实的小孩,还能保持正常的心智,这是有多么的难得!
陈尚不得不佩服那个叫福伯的人,他做了一件伟大的事。
“你说的很对,就算是饿死也不能那么做,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准则。
走吧,我们去睡觉,今天就不回去了。”
躺在平安客栈的上房里,陈尚失眠了,倒是身边的小朋友睡得正香,时不时的踢两脚被子。
莫名的,一阵烟雾透过窗户飘进来,陈尚略微闻了一下,嘴角一勾:迷烟有意思。
随后闭着气用被子包起熟睡的徒弟放到墙角,接着用衣袖沾了沾茶水捂住口鼻,跃上了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