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舜萤没有不放心的。
巫蛊一案牵连了无数豪门世家,安国公府却愈发显赫——在巫蛊案波及到五皇子时,老安国公拼命的搜集人证物证,摘清了他,也保住了最后一名龙子,太祖自是感激。
她相信,只要他开口求娶,父亲一定会答应。
没多久,远在山东老家的祖母病重卧床,她和几名庶出的妹妹被打发回去侍疾。
一去一年,听京中传来了自己的嫡长姐被封为太子妃的消息。
她有过惊愕,有过伤心。可他远在京中,慢慢的也只能接受了事实,毕竟,龚舜芝的外祖家是传承百年赫赫有名的陇西李氏,对他是极有助力的。而她母家世代在李家为奴,舅舅只是李家的一名门房而已。
仿佛对她的打击还不够,大夫人做主将她许配给了定北侯世子。出嫁前一个月她才被接回京中,才得知,原来定北侯世子从小就有痨病,过冬以后更重了,娶亲只是为了冲喜。
成亲那天,世子已经病重到无法起身,下人抱着公鸡拜了堂。不到三天,世子就去世了。
她成了寡妇,也成了定北侯夫人眼中克死自己儿子之人,境遇可想而知。
可她只是外表柔弱,生性却刚强,硬生生的就捱了下去。寡妇身份多有不便,她索性谢绝了一切外客,只在定北侯府花园西北角的一个小小院子中度日。
五六年后,此时方煜已登基三年,身为皇后的龚舜芝忽然要召她入宫。
她只得接旨。到了龚舜芝所居的永寿宫,喝了一盏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方煜睡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熟睡着的表情温柔甜蜜。
她惊慌失措,担心自己已闯下了弥天大祸。
方煜被她的动作惊醒,本来温柔的神情,完全清醒后竟然冷下了脸,指责她与龚舜芝蛇鼠一窝,生性无耻。
她虽羞涩,可也不想任人指责。惊怒之下才问明,原来当年他禀明太祖要娶龚氏女,太祖下朝后正与高祖太后商议间,恰好龚舜芝入宫听见了,便羞涩地向太祖承认了自己与五皇子早有情意。
太祖乐见其成,赐下婚事。他正想抗旨,龚舜芝却溜出来见了他,说她从小就心悦他,知道他喜欢自己的妹妹,就未曾说出口过。然而就在他来求亲前,她发现龚舜萤暗中与府内的马夫有私,不忍他天潢贵胄沦为笑柄,方才冒着被人指点的风险站出来承认是她与太子早已有情。
方煜不信,龚舜芝便拿出许多情信,并龚舜萤缝制给马夫的贴身衣物,说俱是龚舜萤递给马夫的信物,更是捆了马夫来亲口说出龚舜萤的脖颈上有一粒胭脂痣。
方煜一看之下,竟然明明白白是心上人的字迹和针脚,便心灰意冷地认下了这门亲事,迎娶了龚舜芝。
龚舜萤这才知道,原来龚舜芝曾经指给她两名能干的丫鬟伺候笔墨和针线,竟然是所为栽赃。
二人话已说明,自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年少时的感情并未错付,彼此都是真心的等着对方,悲的是此时身份已隔鸿沟,一个是素有清名的皇帝,一个是臣子家的寡妇。
始作俑者,自然是龚舜芝。
二人又哭又笑。
方煜没有忘记找龚舜芝算账,打开房门,原来龚舜芝已经脱簪待罪,跪在殿外许久。
龚舜芝说,自己知错了。倚仗自己是身份贵重的嫡长女,不忿庶出的妹妹要嫁给太子为妻,便收买人证诬陷龚舜萤,强行夺了她的爱人和婚事。可多年来已受报应,生育长女时身子受损,已不能再有身孕。而方煜对她更是冷冷淡淡,只表面上维持着对正宫的尊敬。
许是年少时的情意被那样屈辱地折断过,方煜少进后宫,偌大的宫中就只有安宁一个公主和德妃所出的一名皇子。
龚舜芝说,愿意为以前的事情赎罪。龚舜萤的身份是功勋之妻、是寡妇,已经不能光明正大地入宫为妃,她愿以娘家妹妹的名义将龚舜萤养在宫中。
方煜有些心动。
龚舜萤自然也有些期盼,曾经那样炙热的感情,她期盼了十数年的人,如何不愿?可是,事情一旦传出,对皇帝的声誉将是莫大的毁损。
她拒绝了龚舜芝的提议,哭着对方煜说,今生能够再见到煜郎,二人能够解开心结,已经心满意足,缘分已断,不再强求。
回定北侯府之后,身子便一天比一天不舒服起来。
定北侯夫人本就厌弃她在自己眼前,时刻令自己想起早夭的儿子。听说她生病,只打发管事嬷嬷去探望。下人们从来拜高踩低,一并连延医问药都无人肯去。
捱了两个月,皇后派了人来探望。
来的人是个积年的女官,龚舜芝的心腹,拉了拉她的手,早已心中有数。旋即勃然大怒,代皇后申斥了定北侯一家罔顾人命,不顾儿媳的死活,病重也无人照管。皇后身为亲姐,不能不顾妹妹的死活,即刻便要将龚舜萤接入宫中休养。
定北侯一家愕然不已。龚舜萤是庶女,与安国公府嫡支向来不够亲近,否则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搓磨。之前龚舜萤被接入宫中,也只以为是皇后偶然兴起……可女官代皇后行事,出口就代表皇后的旨意,事情无可转圜,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龚舜萤被伺候着华服打扮,扶上车往宫中去了。
到了永寿宫,龚舜萤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了身孕,已经两月有余。
龚舜芝将她藏在宫中,由心腹的宫女和太医照料,对外宣称自己有孕。
方煜得知龚舜萤又再进宫,且腹中已然怀了两个人的孩子,欣喜若狂,默许了龚舜芝的行事。之前他对龚舜芝尚存表面的尊敬,嫔妃还能日日来问安,自从龚舜芝承认是自己出手断了他与龚舜萤的缘分之后,皇帝再也没来过永寿宫,中宫皇后位分虚设,可早已形同冷宫。以德妃为首的嫔妃们,十个有五六个便称病不来问安了。
宫人们本都巴结着唯一有皇子的德妃,可一时间中宫又传出有孕的消息,方煜每日都宿在永寿宫,宫中风气立转。
龚舜萤被藏在永寿宫后院待产,皇帝日日前来陪伴。龚舜芝多年经营,永寿宫上下皆是心腹,竟然无一个外人知晓。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满月之时,龚舜芝抱着新生的小皇子出现人前,钉实了中宫嫡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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