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未及多想，外面噪杂之声响起，灯火瞳瞳，有侍卫的声音乍然响起：“宫里进了贼，我等奉命搜查！请各位都点起灯开门！”
锦瑟瞧见黑衣人大惊失色，一双眼珠左右乱转，想找个角落藏身。
这眼睛……是他！他怎么会被侍卫追的团团转？
电光火石间，锦瑟下定了决心。忙奔到屋角开了衣箱，将四季衣裳搬了出来，一边低声道：“我这里只有衣箱能藏人，快进来躲躲！”
黑衣人反应过来，两步便跨过来，一边跃进衣箱一边还在碎碎念：“谢谢你了大姐，日后定当重重为谢……”
话没说完，被一摞衣物砸在了脸上。
锦瑟不等他怒目而视便道：“别废话，快躺平。要把衣服摞平在你身上才行！”
黑衣人乖乖闭了嘴，但还是瞪了锦瑟一眼，才把头埋下去。
锦瑟飞快地把衣物码好，刚把箱子合上，门便被重重敲响。
锦瑟一面拉散了头发，点着了烛台，一面扯了一件天蓝直领对襟大袖披风裹在寝衣外，去外间开了门，道：“侍卫大哥，对不住，我患了风寒，听见外面通知了，只是身子不适起的迟了些。”
侍卫见她披头散发，又闻到屋内一股药味——王司衣坚持让人熬了小柴胡散一日三顿的端来，今日的还未及倒掉，满满一碗搁在外间桌上——便信了锦瑟的话，但还是客气道：“打扰了，按规矩我们要进去搜查的。”
锦瑟做了个“请”的手势，捂着嘴咳了两声，扶着桌角坐下。
侍卫环视一周，果然打开衣箱查看，见是平平整整的一箱四季衣裳，手都插不进去。最上面是两三条白绫抹胸，镶了细细的鹅黄滚边，素淡又娇嫩。
侍卫面上一红，好在面色黎黑，倒也不显。
不敢伸手进去翻捡，又见衣裳平整，不像动过的，便嘱咐了几句锦瑟多加小心，见着生人了及时报告。怕自己这边人手不够，耽误太久愈发寻不见贼人了，便匆匆去了。
锦瑟掩了门，仔细关紧窗子，吹熄了灯。才进到内室，打开衣箱。
黑衣人早忍不住站了起来：“你再慢些，我就闷死在里面了。”
头上还挂着一条锦帕。
锦瑟伸手取下帕子，道：“你且再略等等，现在正是侍卫最警觉的时候。”
黑衣人跳了出来，看不见他的脸，锦瑟也能感觉到他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谢谢了，明日我定会让人来送谢礼！”
锦瑟抿了抿嘴，瞬间已经下定决心，话已经出了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奴婢不敢居功。”
黑衣人眼神瞬时锐利起来，慢慢取下了蒙面黑巾，正是那日在皇后宫中见过的永安帝，大衍方氏第三代皇帝，方晔。
方晔面色一冷，原来的嬉笑无影无踪，冷冷道：“你是谁？怎么认出的我？你有什么目的？”惯在上位者的威势如排山倒海般压来。
锦瑟早在记起黑衣人身份时已经有了思量——以她现在的身份，想去查安国公夫人无异于痴人说梦。这时候皇帝从天而降，遮掩着身份出宫，偏又被侍卫追赶，躲进她的房里。
是危机，也是机会！
不如放手一博，如果能够得了皇帝的帮助，事情会容易许多。
当然，皇帝不是任人摆布的傻瓜，她锦瑟也没有美到令他一见就神魂颠倒的地步。
可是，皇帝显然在自己谋划着什么秘密，否则没有必要躲躲藏藏。
只要她能够对皇帝有用，她就有机会。
她相信自己是个有用之人。
锦瑟退后两步，平静注视着年轻的皇帝：“奴婢薛锦瑟，司衣局绣房掌事。两月前在皇后宫中，选秀大典那日午后，曾见过皇上一面。”
方晔皱眉，旋即道：“朕记起来了，你是给贵妃制了礼服的那个宫女。”
“正是。”
“朕蒙了面。”
“皇上眉梢有一点芝麻大小的痣。如果说凭这尚且无法确认，那么奴婢知道人双眼间的距离是不同的，而皇上恰是二十七分。”
“……按规矩宫女回事时不可抬头，你怎会记得这许多？”
“奴婢自小练习骑射，眼神极好。当日皇上进殿时就看清了您的容貌。”
“可已经过去了四五十日。”
“奴婢过目不忘。”
“……”
皇帝踱步到桌旁坐下，锦瑟立在里间门内，随手拿一条帕子束了长发。
她不急。
只有什么也不想要的人，才会难以打动。
皇帝以万金之躯，冒险偷偷出入皇宫，说明他不但谋求着什么，而且身边无人可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