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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旅之途》 第十一章:相同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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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又降临到这个世界,叶宸在一间仓库里度过今晚。仓库里还堆杂着很多东西,叶宸走到最角落的地方躺下,刀卸下后右手随意地往旁边瘫倒,他听到了因为手击打而发出的玻璃瓶之间的撞击声。

    他伸手拿出了箱子里的东西,没有灯,只有他刚刚点起的蜡烛微弱地发着光,借着那一点光亮,他看到自己手上握着的绿色瓶子,是酒。

    他想起了卓谦,那个夜晚他们四人还在一起时,他对着夜空和自己说一生的长短,手中拿着的就是这种牌子的啤酒。

    他自己一个人喝了很多,想要把自己灌醉好什么都不想安心睡去。为什么人会哭,那是一种排解心中悲伤不闷的方式,他听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此时醉意已经开始上来,可眼泪还在不停的跌落眼眶。

    空瓶在地上滚动撞到本就在地上的另一个空瓶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他低着头,只有自己听得到自己的抽泣。

    他又一次感到懊悔,感到无力,其实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痛苦难堪的就是无可奈何。

    ………

    翌日清晨。

    卓谦在一间小房子里醒来,他推开门,外面已经放晴,但昨晚的暴雨让地上积满积水。

    他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积水弄得坑坑洼洼的泥土地变得更缠脚底。他一直走,发现自己竟然也失去了方向,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救下女孩,几天后女孩又带着两个人回来救自己。带来的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两个女孩迅速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而自己和男生的关系似乎没有她们那么好,因为他第一次看到那个男生时,男生的视线似乎没有焦点,让人难以靠近。

    昨天他再一次看到了男生那种眼神,他们四人的团队在那座燃烧的木屋前面失散,他也曾失去过一些东西,但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深刻,他坐在一块岩石上,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刀在自己的刀鞘上刻上了两个字。

    他在给他的刀取名,一把刀拥有名字时才真正拥有了灵魂。说起这件事,他想起了那天中午他看到了那个男生的长刀,刀刃上有着蓝色海浪波纹的长刀。

    “喂,叶宸,你的刀做得这么好,给它取个名字吧!你觉得…”卓谦思考了半分钟后说“‘亚浪’怎么样?”

    男生没有理他,不过他也习惯了他这种状态。

    亚浪。是他给男生的刀取的名字,而他自己的刀决定下次有机会再说。

    他从岩石上下来,左手拿着刀鞘放在眼前看了看刚刚刻在上面的字。最近发生的许多事似乎给了他契机,让他终于赋予了刀灵魂。

    他给它取名‘深悼’,悼念他失去的一切,这一切不仅仅是伙伴的失散,还有他现在也说不上来的一些别的什么。

    ………

    叶宸也在一条小路上走着,和卓谦的方向就像一对倒影。忽然他看到前方有几个人倒在地上,走近了才知道他们都已经死了,这些人他没见过,但卓谦他们肯定知道,那是苏伊为自己挡下攻击那天,和两个女孩一起到来的救兵,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昏厥在自己胸前的女孩身上,没有顾及他们。之后,他们比自己早些离开了那座城市。

    他缓慢地从他们旁边走过,他不会去做把他们都埋葬好的老好人,也没有兴趣让视线在他们的身上多停留一会儿,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没走几步他突然跑了起来,因为刚刚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不仅有女孩,还有其他人,那是他以前生活过的画面。

    三个人在厨房里吃晚饭,妈妈在左边,爸爸在右边,还有那个调皮的弟弟还因为游戏没有结束仍然在楼上磨蹭呢,直到几分钟过去了才听到拖鞋声从楼上慢慢下来。画面看起来很温馨。

    四个人在一间小屋子里坐着,两个女孩坐在桌子旁边有说有笑,那个男生把洗完的碗递给自己,然后自己冲洗一遍,他想抱怨这里又没人住了,为什么还非要把碗洗了放回去。可当他转过去的时候,看到男生轻轻闭着眼,嘴角也微微上扬,耳边传来女孩期待着之后见到世界上的许多景色时的笑声,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也被感染地微微笑了。看起来很快乐。

    一个男生在书桌旁边一只手撑着脸颊,歪着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天空很蓝,有几朵白云懒散地飘过,他可以一坐就是一下午,神游物外,天马行空。

    叶宸越走越快,他狠狠皱眉,嘴里发出了一声很不愉快的切声。神经病啊!那些明明都已经回不来了,却还要占据自己的记忆,都已经成为悲剧了,为什么还要重新出现在脑里啊!

    画面终于止住了,可声音还在延续,有很多人的声音,杂乱无章地混合在一起,那弄得他心烦。他停下脚步使劲的用手按住耳朵,拼命地摇头,想要把那些东西从脑海里甩出去。但声音还在,他阻止不了,因为他忘不掉。一声低吼,他开始向前跑去,闭着眼睛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有个女孩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她说“叶宸,你等等我啊!”

    他猛地刹住脚步,但由于惯性还是向前走了一会儿才停下。他一下子把眼睛睁开,眼前的一切让他下意识地往回退了好几步。他的面前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如果不是女孩叫住了他,他也许就永远地沉睡在那黑暗的底部了。

    他迅速地转过身去,害怕晚一点原本应该会在背后弯着腰,手撑在同样弯曲的膝盖上气喘吁吁的女孩不会出现。可他看到的,真的就是一无所有,只是有风吹过。他木愣愣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

    距离入侵计划执行剩余1723天。

    叶宸从街道上走过,他是昨天下午的时候到这座城市的,这里同样被破坏了,因为在怪物入侵时,也从这里抓走了一些人,杀死了一些人。

    留着绿色红色血渍,布满裂纹的街道上。迎面走来一个人影,人影刀别在腰间,向着他这边走过来。两人在靠近后,都只是偏移了一下视线,在瞳孔里映出对方的影子。

    对视那双眼睛的时候,叶宸感受到了男生的悲伤,而其实男生也感觉到了叶宸的悲伤。各自的心中情绪都很复杂,但那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然后两人都迅速收回目光,几乎同时再次望向前方,擦肩而过。

    叶宸记得他叫凌夜,高中的时候是班里的面瘫,他知道自己只是喜欢天马行空而已,可那个男生是真的冷,总是面无表情,很少人看到他笑。

    在隔着几十米远看到他的身影时就知道是他了,他想要打声招呼,但却没能开口。他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里发出的视线没有焦点。

    ………

    ‘深悼’一直安静地呆在鞘内,卓谦从石头上下来一直到现在,一路上也算轻松,只是有偶然的一两只怪物出现。

    那天下午的事,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如果有机会重来,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也许他自己还会在怪物的潮流中丧生。至于那个男生,说实话他不清楚,其实到现在,他也并不是很了解他,只是在战斗时有突如其来的默契。

    他也路过一座荒废的城市,曾经辉煌的都市如今满是伤痕。可尽管大厦坍塌,人类依旧很渺小。高楼已经带着伤口躺下,可他们却还拖着身体极力前进,于是伤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无法承受。

    此时此刻,无数孤单的人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行走着。大多走得坚定的人,都很迷茫。他们的心里锁着一把锁,守着在某处沉睡的另一些人。但那把锁,终有一天会被其他人打开,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总会遇到能真正理解你的人。只是人与人所需的时间不同罢了,有些人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获得打开锁的钥匙,可有些人,也许需要经历更多,或许要赔上一生,而那种人到最后会活得很累,因为等到他发觉时,身边的人都已经离自己而去,为了打开他那把锁,卡断了许多把钥匙。

    在世界上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理由的这些人。即使有千万种不同,但大家都只是凡人,有谁会有一颗能抵御一切的心?在没找到钥匙之前,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迷茫,不知所措。

    很多人说死亡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沉重的,但唯有经历过一些大起大落,才能够真正成长起来。但其实更多迎来的,还是无可奈何,甚至毁灭。所以他们之间才会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

    像叶宸,像卓谦,像凌夜。

    他们都有着相同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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