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了好久不见的朋友为什么要着急走呢?翼酱。”
洋果子店铺里传来少女声音甜糯略带娇气的质询,就连同为女性的小岛翼也不得不承认,她那声“翼酱”叫的极为好听。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
小岛少女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来。
果然貌美的人大多有毒吗?所谓的“芙蓉面、蛇蝎心”?
更重要的是——心思都很难猜。
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三个姣好的面容。
脑补了一下幸村精市一脸温和地说“小翼这是在暗指谁呢?”的样子,小岛翼突然觉得一阵恶寒。
“抱歉呢,刚刚没有注意到樱井前辈你。虽然是因为突然还有别的事啦……”小岛翼回过身去笑容不减地歪了歪头,“不过居然忽略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真的是我的错呢。”
樱井明奈,神奈川除了网球部的三巨头以外,又一个小岛翼完全搞不定的人。
时间倒回到夏天,那个时候的小岛少女还在每天跟着网球部悠哉悠哉地混日子。
悠哉的是小岛翼,网球部可不悠哉。
每天的日常除了听课做笔记大概就是,听同学唠叨学校的风云人物(网球部)、替春心萌动的少男少女转交情书和挑战书给网球部、替剑道部请网球部的真田同学去做指导、放学后替训练中的丸井同学和切原同学去商业街排队买网红小吃、替网球部解决无关痛痒的小麻烦……
嘛,总的来说,在学校是吃得开的类型。
至于网球部那群家伙,在刚刚过去的暑假输掉了全国大赛的冠军,没能拿到三连霸,那会儿正毫不松懈地可劲儿训练着。
“小美香,我记得你上午说放课后想要去试试那家‘三磅蓝莓肉桂卷’对吧。”下课铃响后,小岛翼合上笔记本,转头问后座的铃木美香。
“阿翼也感兴趣吗?”后座的蓝发少女一脸惊奇,笑眯眯地说,“我和b组的海未约好放学去啦,一起吗?”
“噢,海未是指黑田海未吗?哇,幸运,跟两个超——可爱的妹子出去是我的荣幸。”说这种话的人往往给人以轻挑的印象,小岛翼却没有,她笑起来的样子看上去温和又认真,成功地让铃木美香红了红脸。
“真是的,阿翼你又来了,这种话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啊。”铃木少女伸手遮了遮脸上的红晕。
“铃木你别被骗了,小岛是中午答应了丸井学长,才要跑腿去买那个什么肉桂卷啦。”旁边毫不留情拆穿小岛翼的是同班同学吉川雄一,也是网球部的成员,只不过并不是正选。
“嘛,这样说也对。”被拆穿的小岛翼也并不记仇,“的确是因为答应了丸井学长,不过我想要和小美香一起去的心是认真的。”
“吉川君真是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被阿翼这么哄的话我仍然会很开心啊。”铃木少女转头白了一眼吉川雄一,又一脸认真地说,“吉川君这学期要好好念国文课才行,不要又到快考试的时候到处借笔记啊。”
被怼了的吉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小岛翼眯了眯眼,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
吉川君再这么下去可是容易注孤生的。
放学后。
“多谢惠顾!”
小岛翼在结账之后就匆匆和铃木美香、黑田海未告辞,提着装肉桂卷的纸袋赶回学校。
在她脑海里回荡的是刚才和黑田海未的对话。
“小岛,好久不见啦!嘿,听说转校生的事情了吗?”黑田海未是活泼过头的性格,一见面就话题不断说个不停。
小岛翼笑了笑回问:“嗯,好久不见。什么转校生?”
“什么呀,看你这样子是还不知道。那个超有名的国中生爱豆樱井明奈转来我们学校啦。我听我哥哥说就在他们班,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不知道比起幸村前辈是谁更美……”
黑田海未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小岛翼的脸却在听见“樱井明奈”这个名字的时候微不可见地白了一下。
小岛翼和樱井明奈,可真称得上是老相识了。
樱井和真田弦一郎同岁,小时候都曾经在真田家开设的剑道馆里一同学习剑道。
只不过真田弦一郎在练习没多久就升入了更高级别的番组,而小岛翼和樱井则在初心者的番组待了较长时间。
差不多的年龄和差不多的水平,学校也都是神奈川第一小学,两个小姑娘很容易就聊到一起去,成为了朋友,曾经。
国小四年级的那个夏天,有剧组找来真田家的道场,想要为即将开拍的某部大河剧找位练习剑道的小演员——饰演幼年的女主角,小岛翼和樱井明奈同时被列入了候选。
那一天的分组对练,樱井明奈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和小岛翼一组,而是转头去找了同番组里另外的人。
美其名曰:我们对彼此的路数太过了解了,要换一换对手才能进步啊。翼酱,你能体谅我吗?
小岛翼笑了笑说:我能。
现在想来,都还只是无限次练习基本的击面、击手的基本招式,谈得上什么对对手的了解啊?
对等的友情关系中,一方总是付出,而另一方则是索取。逐渐逐渐,付出的哪一方就会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
可当时被一个人留下的小岛翼,太过敏感地察觉了朋友的疏远,却仍然想要强求想要挽回、为此做什么都好。
后来,剧组选中的人当然是樱井明奈。
频繁的见面空缺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樱井明奈不再来道馆,她成了小学里的风云人物,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人群包围着,却不包括曾经的朋友小岛翼。
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小岛翼从自己的鞋柜里发现了一封绝交信——来自她的同班同学藤原。再然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写了绝交信给小岛翼,多的时候一天能收到十几封,在那纸张的正面背面都是指责,指责她爱奉承老师、一定打了不少小报告、指责她自以为是、心眼多、还挑拨过同学之间的关系……一切指责看得小岛翼一头雾水,可信的最后,所有人的意思都差不多,那就是:“喂,我们都不理你啦。”
结果就是,小岛翼在学校成了一个几乎透明的人,没有人理她,小组作业没有人愿意和她一组,一旦有人理她,那个人也会被所有的人排挤。
回家向家人叙述委屈,却被祖父责怪“没用、只会逃避,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最后还是舅妈心疼不过,让她从神奈川一小转学到了神奈川二小……
而现在,樱井明奈又出现了。
仍然带着她的一圈光辉,像是故意要和小岛翼过不去一般,转校到了立海大附属中学。
小岛翼带着买来的甜品回到网球部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了那个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少女。
男子网球部是不招收女生的,连经理都没有,训练时也禁止围观。小岛翼没有加入社团,唯一担任的职务是风纪委员——不过这种委员的评选很大程度上和成绩有关。偶然几次被交代了要在放学后和表哥一起去干点什么,在等身为副部长的表哥真田弦一郎的时候,才莫名其妙地因为一群自来熟的少年而变成了网球部的专属跑腿,不过说到底她其实并不隶属网球部。
可是对她自来熟的少年们自然也能对别人自来熟。虽然比起几年以前已经变了太多,但那无疑就是樱井明奈,小岛翼不会认错。
“喂——!小翅膀,这里!”赤也最先发现了出现在网球部的小岛翼,挥手叫她过去。
正好是训练中间的休息时间,部员们都围圈坐着,樱井坐的地方正是网球部的正选们身边。
“阿翼来了啊,过来坐。”仁王又指了指和大家其乐融融的少女说,“这是樱井,昨天转来我们班的同学,不过我想你应该也认识吧,毕竟是那么有名的国中生爱豆,噗哩。”
“有那么出名吗?我就不认识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小子只知道打游戏。”
“我还知道打网球呢!”
“是啦是啦。阿翼别愣着啦,樱井桑还给大家带了慰问品呢。你再晚点来就全都要进文太的肚子啦。”
“仁王你又乱说,我只不过是刚好很饿而已嘛。”
少年们仍然像往常一样吵吵闹闹互相打趣着。
“不要这么说啦,仁王君。”樱井明奈捂住嘴笑了笑,“要不是幸村君的邀请,我还来不了网球部呢。该说荣幸的是我呀。”
说完,樱井明奈抬头向小岛翼看过去,一脸笑容明媚,却在瞳孔深处藏着洋洋自得和尖锐而冰冷的刺。
“是吗?不给我留也没关系啦。让樱井前辈破费了,真不好意思呢。”小岛翼掩下了眼眸中莫名的情绪,握着纸袋手却收紧藏在了背后。樱井明奈带给大家的慰问品,正是和她手上拎着的一样的东西,最近大热的三磅蓝莓肉桂卷。
所以,这个时候拿出来大家都会尴尬吧?
她还能说些什么?
“我是来找表哥的啦。”她微微一停顿,而后看向真田弦一郎,“哥,之前说的统计表是放在风纪活动室了吗?”
“那个不用着急也……”
真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岛翼打断。
“没关系啦,正好今天作业少,我去把搞定好了。”
少女一副爽朗的样子,匆匆扔下一句话,一溜烟般的逃走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岛翼,切原赤也有些疑惑地感叹:“小翅膀真不愧是学霸啊,居然说今天的作业少,要我说,今天的作业起码是平常的一倍……”
丸井惊奇道:“诶——真难得,赤也居然会知道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
“那当然啦。小翅膀有借我记事本嘛。”
真田仍然注视着小岛翼离开的方向。
他倒是知悉过往的一切,但对于樱井明奈,他不是那种能说女生坏话的人……他连男生的坏话也不会说,即使那是事实。而另一方面,作为兄长,真田弦一郎也希望表妹可以像个勇士,不要松懈地直面遇到的一切困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遇见了从前绊倒过自己的石头马上就躲得远远的。
他压低了帽檐。
“太松懈了,全体开始训练!”
回到风纪活动室的时候,小岛翼的心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尝试用风纪委的工作来转移注意力,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失败了。
风纪活动室的窗户正好能看见网球场。
小岛翼从向窗外望去,网球部的少年们已经重新开始了训练,樱井明奈仍然坐在场边的长凳上——那通常是网球部的三巨头做场外指导时坐的地方。
她脸上的笑容,甜美而又浓郁。
——又来吗?
那段被孤立的过往记忆、软弱而无能为力的自己,又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好不容易在立海大经营到如今的一切,又要被这个人轻易摧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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