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冷婉只能在图书馆里与普京大帝的饶舌语较劲,“耶鲁不如赤吧(我爱你)。”
“起带一克斯那到乃的斯不利卡(中国人民共和国)。”
学习间隙居然看见叶简穿着一身运动装走了进来,一直在寻找位置,她使劲翻个白眼便低头继续读书。
谁知叶简很自然的把眼光落在冷婉身上,径直走来,“嘿。”
见对方故作不识依旧坐下,听她嘴里低声咕哝的蹩脚俄语和书上标注的中文读音,笑着激讽:“这发音想当场气死多少大俄人。”冷婉深吸一口气,恨不得一掌之力将他推出去,面容僵硬的回应:“与你相干?”
“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是不行的,俄语不难,你要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可以与我们的母语相比,汉字几千年的底蕴,何惧什么外语?想说好俄语,也得从基础字母发音开始,之后就算一大串的天文符号在你面前也能张嘴就来,这样不了解字母发音直接上手岂不是和学外星人语言一样难,蠢到无法企及。”
无奈皆哑口无言。
语言一向不是她的强项,对此束手无策就得老实谦虚做卑微状,论他怎么巧言利齿贬低自己也得等从他那学到点东西后再与之华山论剑也不为迟。
之后一段时间了解下来的其实发现他人倒不坏,对自己的请教之毫无保留让冷婉总无法准确评价眼前这个男生。
“都几个小时了哪还有学习效率,出去走走吧。”带着脑子灌满糨糊的冷婉去到草坪坐下,诙谐平静地和她聊自己悟出的人生道理,爱作比喻,喜欢把各类人比喻为各种动物,不同的情绪喻作不同的风景,冷婉听着连连点头,“之前我认为你是一个挺得瑟的人,现在又多了不少新的认识。”
“讨厌的就是那种有点能耐、没点能耐都得瑟的人。得瑟倒不一定就意味离死不远,只不过是死就在前面等你,忘形会协助死加速向你奔跑。我还真不是得瑟的人,我是孤傲,得瑟是一种秉性,孤傲,是一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我并不喜欢交朋友,你算一例事故,可眼神不会说谎,你的眼睛清澈干净却不空洞,我知道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所有故事不会让我们变好或变坏,却会让我们活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所以如今你的防备和包裹都是真实的吗?”
冷婉听后不自主地微笑,“一直以为我已是满脸沧桑呢,如果我的故事都写在脸上那你所谓的事故也只是缺憾了。”
此刻在她眼前的天空,那轮红色的太阳被晚霞笼罩,缓缓调色天空的明暗。
这段时间她每天下午小睡会儿便到图书馆报到,只要迟一会儿那“外语老师”就怒目圆瞪。
今天却剧情大反转,叶简抱臂微笑看见一路小跑过来的冷婉小绵羊似的,“下次慢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话落顺手从裤兜拿出一张面纸帮着擦她额头的汗。
冷婉身子抖了抖,透着不自在,“你怎么了?我自己来。”她拿出包里的面纸示意。
叶简这个人有很冲突的多面性格,时不时跳脱角色,语言犀利却也温暖,待人冷若寒冰有时又异样的热度。
他鼓动冷婉下午陪他去逛街,一个男生满面急不可耐的要求一个女生陪着逛街?
说最喜欢的品牌今天上新品了,还参加了商场的优惠活动,什么满减啦,送券啦,简直不买不是人系列。
冷婉奇怪他干嘛不找男性朋友一起去,女生又不太懂男孩子的眼光,自己陪着去算个什么事?
“不行,我肯定不去,每天和你在图书馆学习都有你的爱慕者死死盯着我,深怕一点逾越非分之举,刚才你还要帮我擦汗,我都吓死了。”
他兀自地笑压根没听,“就问你还想不想跟我学俄语了,待会华悦商场见。”之后他提高了分贝,“大兄弟,你太笨了今天就学到这吧。”从座位离开甩下句:“法语、意大利语我也是能教教的。”潇洒而去。
冷婉低着头,假装翻着书本,她听到不怀好意的窃窃笑声,这下她们放心了自己在叶简心里只不过是个大兄弟还是笨笨的大兄弟。
她赶到商场却没看见叶简,打电话问他已经在五楼男装店里试衣服了,逛街的激情如此之膨胀。
冷婉坐在沙发上,看着叶简从试衣间进进出出,从试穿的衣服里挑出几件丢给她,又在店内转上一圈选中几件去试,败家老爷们,冷婉被叫来也没起任何作用,他不需要咨询自己的意见,来回好几趟,抱着小山高的衣服结账打包。
冷婉不由感叹:“男版购物狂啊,这些都不要钱的吗?”
“购物狂一年只逛两次街?没你们女孩子那么闲得慌没事就逛,我是凡逛必买!发扬一种类贼不走空精神。我一次买够穿两季的衣服还能凑满减,优雅经济男!你懂不懂?”
叶简得意地走在前面挥手招呼,“下电梯,到一楼抽奖!”
冷婉一副小丫鬟模样跟在身后,“怎么这么娘man。”说完立马捂嘴但还是被耳尖的他听到了。
“现在像你这样的女孩活得这么糙看见男生细腻精致点就会心生妒忌吗?”他展开恶语模式。(俄语好是必然的必)
“大兄弟,知不知道天天扎高马尾老了会变秃的啊,每天不化妆的都是丑女人,美女都不懒的。”
冷婉捂着耳朵在前面走,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他步步紧跟,“冷面!冷大碗!”
见对方没有回应,继续叫着:“大碗冷面!”
噗嗤!冷婉听了忍不住一笑,两人一路互怼走到抽奖处,一个圆形大转盘被不同颜色区分成若干区块,每个区块对应不同奖项,规则一目了然,叶简以一向手气不好为由让冷婉代劳,转盘咕噜噜的飞跑,速度越来越慢,在几个小奖项间缓慢前进随时有停止的可能,已不报太大希望的时候人群里突然有人激动的鼓掌,她定睛看那指针居然争气地一点点挪向一等奖的区块,时刻关注局势变化的叶简在为指针加油打气,“别停!别停!再来一点!”
“耶!”指针终是落在了一等奖的位置,叶简高兴的挥舞发票问在哪领奖,工作人员很平静,平静地像什么也没发生,冷冷的要他们先到楼上客服部vip 贵宾休息室里坐一会儿。
叶简也不知喝了多少杯水,挽高衣袖两手插在裤兜,“大碗仔,去个洗手间啊。”
冷婉低头看着手机很自然地应和了声,她已能适应叶简给自己起的各种别称。
过了有一会,他神采奕奕的从门外进来,悠悠地坐在沙发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时间从我们进这个休息室快一个小时了吧,也没人来接待,你这手气太好坏了商家的如意算盘,他们是故意把我们放在这晾晾,然后再找各种瑕疵理由取消、降低我们的奖品。”
“我也觉得不对劲,按道理早该有人来了,怎么办呢?要不找他们经理去?”商家的态度像迎头一盆冷水让她得奖的热烈劲过去冷静的揣测各种内幕。
“放心42寸液晶电视跑不了的,很快就会有人热情地祝贺我们还会为他们懈怠的工作程序道歉。”
此时推门而入两个西装革履佩有胸牌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个连忙笑盈盈的给茶几上的杯里添着水,嘴里连声道歉。
“不好意思,让两位贵宾久等了实在是我们的工作失职,因为商场从中奖到领奖有一系列的步骤要走,不同的部门之间有个信息对接的时间才让二位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你看您中的又是一等奖42寸大电视,我们还要去与电器部门的仓库主管联系,这样您可以先将需要送货的地址告诉我们,尽快给您免费送货上门,您看可以吗?”
听着这有理有据的解释,冷婉都觉得自己刚才的猜测是不是太小人之心了,人家明明这么好的服务也丝毫没要赖账的意思啊。
“你的解释我不接受。刚才所说都是你们商场内部程序规定的问题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个消费者,你们管理方面的漏洞不该由消费者买单,还有这外面的客服部门坐了那么些员工都忙的没时间进来跟我们沟通下情况吗?我们像空气一样坐在里面一个小时了,没有一个人进来,甚至连个基本的笑脸和招呼都没给,我对贵商场的服务能力保留质疑。”叶简不屑地扬眉,没有让步。
一旁的另一位女士谦逊的口吻,“您好,我是这里的客服经理,在此过程中给您带来任何的不愉快,我表示道歉也会虚心接受您所提的意见,您看你们还没吃晚饭吧,我叫员工去给二位买点面包回来,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请提出,一定尽力满足。”
“不用麻烦了,先解决电视的问题就可以了。”
“对对对,不用给我们买面包了。”冷婉紧接着说,总希望事情能早点结束,他也不用再咄咄逼人了。
“身份证带了没?”叶简问她要来身份证看了看递给那位客服经理,“电视就按这上面的地址送货吧。”
冷婉快速将他手中的身份证打落在地,呵呵干笑,“不好意思啊,这地址是我以前老家的旧地址,没人住了,千万不能往那送。”
“真的吗?”叶简问。
她挠了挠额头,不断点头。
最后叶简留了客服经理的电话,准备确定好地址再联系她。
事情也算是和平解决了。
冷婉发现自己是年龄越长,胆子越小,顾虑的东西越来越多,自林海因伤人被抓了进去,她害怕所有语言冲突、肢体冲突的场面,所有不受理智控制的狂躁都会带来伤害。
电梯在下行,她开始责备叶简为什么要如此得理不饶人,他平静地一笑,说自己在洗手间的走道上无意听到了两个客服抱怨楼下大转盘明明做了手脚不会转到一等奖的,还说露了抽奖箱里一等奖的纸条是贴在箱壁上的,也根本不会有人抽到。他听到后很生气就打了有关部门的投诉电话,所以那帮之前对他们爱理不理的人才会过来赶紧打圆场,解决此事。
“别傻了,要不是他们为了商场长久利益考虑会这么顺利让我们拿到电视?要怪就怪你这邪门的手气,回去他们得吸取教训更新技术了。”他继续说:“记得把你家现在的地址告诉我。”
冷婉说什么也没答应。
“不化妆、不穿裙子,很认真的想问问你到底喜欢什么?如果有天我要送礼物该选什么样的你才会接受?”
“喜欢的早就被收好放在心里了。”她故作轻松。
为悦己者容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没有意义了,林海说过穿裙子坐摩托会不方便还易走光,所以她习惯穿简单舒适的牛仔裤好像一迈腿还能坐上摩托,搂着他的后腰。
飞越城市的灯光,不理会那璀璨繁华街景下孤独的人心,穿过拥挤,追着黑夜的青春仰望。
——这么些年流的眼泪加一起可以给自己熬一锅“心灵鸡汤”,不加盐,就那么淡淡的咸。
拘束着无法放开自己,眼里总含着抹不去的忧伤,连善良也去掩藏,害怕一点点多余的关注。叶简眼前的冷婉是如此特别。
“是不是只要我不逼你收下电视给谁都可以?”叶简问。
“当然了,你支配自己的东西我没有权利干涉。”
“那就寄去福阳小学,他们教室里应该还没电视吧,冷老师?”他一脸的坏笑,像是调查户口的不费吹灰之力摸到对方的底细。
冷婉傻住,瞪圆了眼睛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叶简大笑,“武哲啊,笨蛋!”
原来他和武哲小鲜肉的年纪在s省的一个中学生作文比赛里认识,那次的作文是命题作文“我与社区”,这两人的文章被刷下喊社会美好大高调的洪流里,叶简没想到自己那不拘一格不按常理出牌的批判性作文还能碰上个垫背的。
两人以倒数一、二的姿态没捞到半个奖,平时别人口中的隔壁家孩子此刻看着台上的优秀学生们上台领奖,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大方些的叶简坐在武哲旁问他都写了什么,他撅着饱满的上唇,和自己赌气,“社区是什么样的我没见过啊,大山里只有我上学的地方那儿有个村支部。新闻上有听过社区也是为一片区人民服务的地方和村支部差不多啊,所以我······”
叶简特不合时宜的拍着大腿,“《我与大队部》!怎么这么逗呢,哈哈,你是哪个学校出的人才我太喜欢了,好好的你改什么题啊。”
台上颁奖的老师及时把他俩请了出去,来参加省里作文比赛的都是各个学校选拔出来在区比赛、市比赛一路过关斩将,所以只要你能获得参赛资格一般都是能拿到奖的,可这两人是八头驴都拉不回的跑题,真是想送奖给他们都难啊。
就这样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两人成了好朋友,隔三差五的没断过联络,武哲把和冷婉在车站认识并一起去福阳小学的事电话里告诉了叶简,还兴奋地说冷婉要上的大学和叶简是同一所,这样他改天可以买一张车票来见两个朋友。
世界大的可怕、小的可爱。
冷婉薄唇紧抿强颜干笑,“这么巧。”
一个三观如此之正的闷葫芦怎么会和眼前这个人成为好朋友?简直想不明白,难道这么久都没看清叶简的真面目?还是说叶简只对自己一个人刻薄,想起他那次帮遭遇强买强卖的小女孩也还算是个热血好男儿,怎么现在有时候又有点娘们唧唧的那么爱计较呢?
只有一条永恒的定律可以解释: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叶简是把自己也当做女人了,这样自我安慰,郁闷不解的情绪瞬间舒缓多了。
他再展开人身攻击的时候,就劝告自己别和长得丑还像男人的女人计较也能消消气过去了。
爱护同类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
今天周末,女生宿舍楼里清场似的安静,自打上次和理工大的联谊会结束后,有姿色的没姿色的少女们都找到了感情的寄托,有的甚至手头上有好几个名额等着去约见、挑选,整栋大楼剩下的尽是些视男人为粪土立誓要做高知女性的书呆子……
还有一株桃花只被刘洋倩周一个人全掐走莫名就被剩下的2302的这几个姑娘。
龚然然生无可恋的唉声叹气为什么明明自己给几个男生留了电话却没人联系她,为什么隔壁宿舍的“小叉棍”瘦成那样都有人要?为什么现在社会歧视胖子,特别是女胖子?
嘴里嘎巴嘎巴吃着,网上外卖没完没了订着,新滋养了蠢蠢欲动的两斤肉。
怎么吃都不胖的米肃一边帮忙消灭吃的,一边摸着龚然然松软的游泳圈,咒骂那些没眼光,不懂手感有多重要的男生。
骂的越解气,吃的越开心。
小周周从裹了大半天的被子里钻出来,爬下床刷牙洗脸,已然头昏脑胀。
“终于起床啦,还没去美国就这么急着适应你男朋友那的生物钟啦,过会儿都该吃晚饭了,他要知道你这么懒肯定要吓跑的,成为贤妻良母的道路任重而道远啊。”
这是刘洋倩周在中学时候的梗,一堂政治课上,老师讲到女性在当今社会的独立精神和所扮演的重要社会角色,鼓励女孩子们正确的了解学习知识的重要性,和实现自我价值的伟大理想,快下课的时候特顺口的问了句:“现在我们班上还有没有女生有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老思想啊?”他没多看一眼就低头去看讲台上的备课笔记,整个年级八个班的政治都是他教的,这种走马观花答案一致的问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可是他丰富的教学经验那天遇到了一个坎,刘洋倩周短暂想了几秒后举起了右手,就那么一只手孤独的遵从着内心,班里同学热闹的示意,“老师,有!有!这有!”
老师扶了扶眼镜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只手,他质疑自己这堂课的教育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哪个理论没讲得透彻。
从此,全班都知道了她人生的远大志向和目标——做个贤妻良母。
这几年她也确实在用实际行动证明向远大梦想靠近的努力,这么早就栓牢一个海外留学的学霸男。
下手之快、狠、准。
小周周听了这带酸味的话,“龚然然,你有多久没称体重啦?”
“怎么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得眼花了,刚才一晃眼还以为是萧洁坐你床上呢?”(萧洁是班上最胖的女生,体重已目测不出,但200妥妥的)
龚然然用手擦去附在嘴唇上的食物残渣,赶紧从床下拿出体重秤。屏住呼吸,收起小腹,挺直腰板不敢低头,深怕一点小的动作都会让电子屏上的数字起波澜,大家形成了只要她一上称就得有人过去帮她看数字的习惯。
“596。”冷婉刚读出这个数字,米肃迅速抱走龚然然床上所有的零食。
“不能浪费,你不能再吃了都快一百二十斤了,好女不过百,你过得有点多咯,想想你和萧洁的距离就差一个我了。”一副我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的表情。还自我夸奖道:“哎,我就是太善良,这点肉我来帮你长吧。”说着新打开一袋零食。
龚然然刚想伸手夺回又被米肃打了回去,她恼气地走到镜子前,掀起睡裙直至胸口的位置,丧气地捏着那层遮住双脚的肚皮。
突然又好像想起什么,换上一双小周周的尖头皮鞋低头自语:“还是看不见啊。”
她开始给自己打气,“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每天一百个仰卧起坐,你们要一起监督我!”说完便开始了,她并不知道刚吃完东西不宜运动的常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的摇摇头。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勃勃雄心了,曾经还疯狂地一边吃着垃圾食品一边看电脑里的健身视频,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嘴巴没停过,屁股没抬过,小周周使了个眼色问她在干嘛?米肃见怪不怪地说:“在看励志动作大片呢。”
减肥的执念对她的体重没起任何作用。身体、思想和嘴巴哪个更诚实?
龚然然一股脑的做了五十个仰卧起坐,带着解脱的语气:“休息会儿再继续做第二组。”然后······
没了半点声响,小周周走过去发现她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呼吸均匀,从嘴角滑落地分泌物可断定是睡着了,逗的小周周拿出手机开始九连拍,说以后要放在龚然然的婚礼大屏上。
她们看着照片笑的前仰后合,这楚国大公主好像被驴给踩了,死死嵌在床板里。
冷婉已经笑得岔气,直喊肚子痛。这时叶简那家伙突然来了电话约她明天在“甘屋书梦”见面,还说会有意外惊喜,但愿不是惊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