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曲蘶仪喝的下去,峥嵘是绝对喝不下去。他万没想到,没过几天,又跟这毒妇见面了。
从踏进房间起看到她坐在那里,峥嵘第一时间扭头便想走,更遑论喝茶了。面对周雪汝的邀请和侍女斟在桌上的茶,他看也不看:“不用了,多谢小姐厚爱。”说完就扯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谢子乾往外走。
这陌生小姐能和曲蘶仪坐在一块儿喝茶,肯定沾亲带故,甚至八成是同一路人,思及她先前的柔弱表现,峥嵘心里顿时一阵腻歪。
谢子乾被峥嵘拽的哎哎几声,眼神一直看向曲蘶仪,那副样子十分明显的表现了不想走。
蘶仪只朝他笑了笑,还是没说话。
“表妹,你们认识?”周雪汝通过他们的表现瞬间敏感的意识到了些什么,因此直接开口询问。
蘶仪点点头,有些敷衍:“之前的赏花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周雪汝听罢,神色微动,态度忽然变了。她站起走到暗地拉扯的两人面前,对二人眼睛弯弯的福了福身:“二位公子暂且坐坐吧,既然有缘,走的也不必如此匆忙。”
谢子乾闻言连连点头:“对对对,小姐说的有理,峥……表哥,我们干脆一同坐下,说说话打发时间也好。”
峥嵘摆摆手,言简意赅道:“不必,我们自己也有雅座。”说完还掐了谢子乾一把,让他不要瞎说话。
上一刻还笑意浅浅的美人下一刻就收敛了表情,她拦在峥嵘面前,抬头直直看着他,冷冰冰道:“公子讨厌我?”
被变脸绝技弄得一时愣怔,等反应过来,峥嵘有些不适应般的微微偏过头:“……没有,小姐误会了。”
“哼,撒谎。”
谁知周雪汝不按常理出牌,径直丢下这句话,就冷着脸越过峥嵘,回到座上坐下,再也不看他。然而嘴上不停:“我跟公子说话时,公子连看都懒得看我,一般一个人在厌恶或者害羞的时候才会看都不看对方,若说公子面对我的态度是后者……哼,”她又哼了一声,继续慢悠悠道:“……公子自己信吗?”
“话既然说不到一块儿,公子想走,便走吧。”
周雪汝留人,是看这两人长得俊俏,皮相不错,本想问问赏花宴的情形聊以慰藉,而且他们和表妹似乎认识,但是关系不好,这样一来,他们三个在桌上针锋相对,鲜妍饼不就全是自己的了?——之前之所以不想让他们进来,就是怕糕饼被分走。
既能听故事看大戏,又能独占糕饼,周雪汝立马就决定将人留下来,可那身量高一些的黎公子仿佛吃了炸 | 药,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声气,这可叫周雪汝不高兴了。自己是找乐子的,不是让人瞧不起的,那种似曾相识的目光让她气的心里一抖——这个黎公子,已经被她在心里记了一大笔。
曲蘶仪抬眼看了看峥嵘红白交错的脸色,垂眸掩饰住了自己的笑意。
“峥嵘,多好的机会,你一会给曲小姐陪个不是,还有那个……那个小姐,”谢子乾不知怎么称呼周雪汝,只好用那个小姐代替。“你撞了别人,还对别人没有好脸色……这是什么态度?”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责怪的意味。
见峥嵘面有动容,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又在言语上加了一把火:“我们就坐坐,道歉完就走,不然……”
谢子乾顿了一下,“……不然不带你去青居了,你自己偷偷去,我就去跟姑母说。”
这个威胁十分有效,峥嵘瞪了谢子乾一眼,低头思索了一会,冲谢子乾几乎毫无弧度的点了点头。
谢子乾立马笑开,站到表哥面前,由他打圆场道:“哈哈,两位小姐莫怪,我表哥有时候是有点拧,他小时遭过难,被人害过,脑袋难免不灵光,刚才得罪了……”
不知道周雪汝的名字,谢子乾讨好的看了她一眼,周雪汝冷淡道:“我姓周。”
“……刚才得罪了周小姐,万分抱歉。”
谢子乾用胳膊肘捅了捅峥嵘,峥嵘缓了脸色,走到周雪汝身边作了个揖,语气诚恳的道歉。
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确实不少,光鲜漆亮的背后不知有多少脏臭下作。周雪汝听谢子乾那么说,心有感触,因此对峥嵘的赔罪,没把冷脸给足,只可有可无的点了下头。
谢子乾立马打蛇随棍上,笑嘻嘻的把表哥推到凳子上坐下,自己则转到峥嵘对面坐,喝了一口茶,就开始没话找话道:“两位小姐对评书也有兴趣?”
接受了道歉,可不意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烟消云散。听谢子乾问话,周雪汝简短回道:“没有。”
有兴趣还亲自出去买零嘴吃?
与周雪汝噎死人的回答不同,蘶仪十分给面子,微笑着说了句还好。
峥嵘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们的谈话,若说刚才对周雪汝只有一半的歉意,认为自己不该在不了解她的情况下就全盘否定这个人,那他这会就是十足十的歉疚了——周雪汝的话他听见了,行为表现他也看到了,实在不像是曲蘶仪那一窝的。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难受,为自己误会了一位娇小姐而坐立不安,想了想,他起身道:“我去拿些东西,去去就回,几位稍等。”
再回来时,他手上拎着两包鲜妍饼。没有错过周雪汝盯在饼上的目光,峥嵘直接将饼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迎着周雪汝疑惑的目光轻声道:“方才真的对不住周小姐,一时想不到赔罪的法子,知道小姐喜欢吃这个,便都给小姐带来了。”
周雪汝的重点却在别的地方:“你之前出去也是去买糕饼的?”
黎峥嵘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是。”
不知想到些什么,她神色放缓许多,嘴角也露了些笑意,又恢复了初见时的礼貌态度:“公子请坐吧。”
又对婢女道:“翠微,请表妹和两位公子也尝尝这饼。”
她现在有三包饼,还真不在乎少几块。
气氛重新回转,不再像刚才那么僵硬,谢子乾几次给峥嵘使眼色,示意他趁此机会也给蘶仪一并赔罪,峥嵘只当看不到。
左看右看不行,谢子乾隐蔽的翻了个白眼,再次冲对面的人做了个“青居”的口型。峥嵘瞪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屈服的低下头,看也不看曲蘶仪,只将嗓子板着,平平道:“……曲小姐对不住那日不该冒犯你。”
一句话说完,竟是连个停顿也没有。
曲蘶仪还没说话,谢子乾就赶忙道:“可不是可不是,那日是峥嵘孟浪了,其实他的心思简单极了……曲小姐冰雪聪明,肯定一猜就知道。再说了,曲小姐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跟他计较,嗳,我这个表哥,在沙场呆惯了,不会与小姐们相处,二位多担待着些……”
蘶仪点了点头,十分理解的样子,柔声道了句好。
看谢子乾隐约有将两人凑成堆的趋势,周雪汝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不舒服,又见他跟蘶仪说着话的功夫,伸手从碟子里摸了块鲜妍饼往嘴里送——她抿抿嘴,撇过头讥讽道:“要不是知道你是黎公子的表弟,我还以为你是他娘呢。”
罗里吧嗦的,烦。
还吃我的饼,更烦。
看谢子乾一下子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峥嵘的心情霎时间就好了许多。
雅座在二楼,正在四人房内相对无言,正尴尬的时候,就听见坐在一楼大堂里有人呸道:“天天讲些真真假假的西贝货,爷都听腻了!”
那人是个身着粗布短打的光头男子,双臂肌肉凸出,面相凶恶,一看就不好惹。说话间他捏着个柑橘将它在手里反复的拈来转去,掂了掂分量,之后就猛的朝台上的说书先生砸去。
“不是说前几日裕京里有人见了妖怪吗?就讲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