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申从文玩店走出来的时候,觉得春天的阳光甚是明媚,除了温暖还带着沁人心肺的喜悦。
虽是不知命丧何年何月的人,如今身有巨款,做什么都意气风发,哪怕是随意一瞥街角大树上自在飞翔的鸟儿。
金钱总是给人安全感的,特别是像钱申这样对社会充满戒备的人,来自钱财的安定感让他如获新生。
“钱医生,好久不见。”
江北公园的木樨之路上,工程贤玉终于和钱申正面交锋。
听人喊自己医生,钱申恍如隔世,这样的称谓自他变成过街老鼠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了。
一回头,钱申愣住了。
雅楠?这位站在工程贤玉身边的女子是雅楠吗?
见钱申回头后就愣住,工程贤玉有一丝纳闷,顺着他的眼光,心内顿生不爽。
“忘了给你介绍,我的未婚妻——乔安雨。”
“乔安雨……”钱申将这名字重复了一遍,又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似要从中看出个究竟。
安雨被钱申这样突兀且直勾勾地盯着,心里有些发毛,更带了几分恶心。她不动声色往工程贤玉身后挪动了一步,将钱申那毫不避讳的目光遮去大半。
让钱申见到安雨并不是工程贤玉的本意,甚至一开始工程贤玉都不知道安雨会来到曼城。这一切自然是立洛的安排,那日工程贤玉回答自己的演技有六分时,温柔目光注视着屏幕上的女子便是安雨了。
想左右一个人的行为并不难,左右一个人的心却如掘地寻天。
立洛知道工程贤玉为自己办事,只为薪酬,其余无他,然后,如此才智双绝的人只是为自己穿针引线,未免浪费了些。为了让工程贤玉的一颗心彻底定住,除了寻来他深爱之人,便再无计可施。
安缕去见安雨正是阳春,空气和隆冬时节那刚从冷冻室放出来的截然不同。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不过安雨认识安缕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安雨的哥哥安诚也曾在五医院实习过,就是因为安缕的出现他们两人才慢慢走回了正轨。
风起,花瓣落了一地。
安雨曾以为,这世上能将自己改变的不过寥寥,如今回头,才发现,原来这世上之事能被自己改变的才是寥寥。
“你是喜欢它的洁白还是喜欢它的早开?”
桃花树下,男孩笑靥如三月洒遍人间的暖阳,他叫安诚,他喜欢安雨。
“早开的花,我都喜欢。”
女孩微微一笑,梨涡浅浅,天真烂漫。又忍不住侧头问道:“你呢?”
“我?”
男孩沉默,我?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见他沉默,安雨不再追问,只伸手接住那因风而落的花瓣,柔荑纤细,与那簇粉白交相辉映。
“回屋吧。”
将花瓣轻轻放下,安雨细声说了这句。
“再陪我走最后一程吧!”
说完这句,安诚将那纤纤玉手紧攥手腹,又因害怕弄疼她而减轻力度。
“哥哥,你怎么了?”
安雨一句哥哥,将安诚拉回现实,这现实如斯残酷可笑,却教他不得不认。安雨初来安诚家时,安家本是落魄,投资失败走投无路,过着上顿有下顿无的日子。这个时候,苏雪出现了,她本是安诚父亲安青云的高中同学,听闻安家潦倒,假以时机,出现在了安青云身边。使得一番铁血手腕将安家从深渊之中拉起,对此安青云满腹感激。后来,苏雪领来一女,跪在地上请求安青云夫妻收养,从此安家便多了个义女姓乔名安雨。
自那以后,苏雪再没出现过,有人说她客死异乡,有人说她在异国扎根,芸芸说法,安雨从不知晓。她到安家时尚不记事,只以为安青云夫妇是自己的父母,安家人从不告诉她实情。每每问起为何不与哥哥同姓时,得到的回答是她幼时多病,一高僧为她化了乔姓免去了灾难。
在曼城实习后,安诚与安雨谈话时提及最多的便是安缕二字,安雨只当是安诚喜欢上了安缕。其实她不知道,安青云早已对安诚耳提面命,说两人是兄妹,决不能越逾。为了忘了安雨,安诚才有了要安缕替代的想法。
“安医生,好久不见。”
朵朵桃花绽放,安缕自园外慢慢走来,轻柔语气,好似春风。说话间,园内桃花更绚烂几分。
“安医生?果然春日好时光,从前与你共事邀你来我家,你总不肯。如今桃花竞相开放,你就来了。”
将安雨的手放下,安诚和安缕一阵寒暄。没想到安缕和安雨却是一见如故的模样,两人在一起说了许多。期间便提到了工程贤玉,安雨一开始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又听说工程贤玉在医院躺了许久,一颗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儿。所以没在家里待几天,便和安缕来到了曼城,出现的时候倒把工程贤玉激动了好半晌。
立洛说钱申已将那串金刚菩提变卖,工程贤玉这个“第二主人”怎么地都应该要出面声讨一下,所以才有了这日与钱申的偶遇。
“你叫安雨?”
钱申直接忽视工程贤玉,径直走到了安雨的面前,真的太像了,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相似相同的人呢!
“钱医生,我的金刚菩提呢?”
对上工程贤玉的质问,钱申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对方并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拿了那串金刚,于是神情变得猖狂。
“污蔑他人,是犯法的。”
“汪妲肜把什么都交代了,你还要狡辩吗?”
汪妲肜?这个名字让钱申心内一震,是了,自从医院匆匆一瞥,他只当这个女人死掉一般。如今突然听人说起,恍如隔世。
“去看看她吧,哦,对了,还有你们的孩子。”
将话说完,工程贤玉带着安雨施施然离去,钱申一脸茫然停在原地。手中握着是汪妲肜如今的地址还有照片,那上面分明是周磊和汪妲肜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全家福……
“妲肜,近来好吗?”
凌晨时分,钱申再控制不住内心的孤独感,这不过一日的灯红酒绿,钱申已觉无所适从。不知何时归去,不知何地归属,他,害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