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快二十年，苏草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怒极反笑。
她眼睛瞪大，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竟然蒸得两个嘴角向上翘起，不可置信地问酱油：“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你说谁也是你？”
江游把垂着的头抬起来看她一眼：“你以前新倩女端游里的师父，酱油，也是我。”
苏草草“呵呵”地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摇头，还慢慢后退。
江游有些急切地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我甚至不知道你把我当成了女的，我只是建了个女号而已！那时候你不愿跟人说话，yy什么的都不肯，我也没机会让你发现我的性别……约好的见面没去是有原因的，我妈妈当时二婚怀了孩子，因为是高龄产妇，临产时非常凶险，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等回过神来那一年春节都快过了，我再上线你已经a（afk 离开游戏）了！草草……”见苏草草再退就要被门槛绊倒，江游忍不住伸手去拉她。
而苏草草对他伸过来的手狠狠拍了一巴掌，清脆的“啪”一声响。伴随这个响声，草草扭头回屋，强笑着跟舅舅舅妈说要回房休息，就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江游站在阳台上，身处凛冽的寒风里，用双手搓搓自己的脸，十指滑到发间一阵乱揉，无比挫败地低声嘀咕了一句：“搞砸了。”
屋子里，舅舅和舅妈有点担心地看看苏草草合起来的房门，一起扭头对儿子使眼色：怎么回事，快去看看妹妹？
陈乾坤本来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朝阳台瞟了一眼，这才敲敲苏草草的房门走进去。
跟他的想像不同，屋子里的苏草草并没有哭。她盼着双腿坐在床上，正一脸专注地玩着倩女幽魂手游。
“咳，”陈乾坤试探着开口，“草草，你还好吗？”
苏草草根本不抬眼看他，一边操作游戏一边问：“江游学长在游戏里接近我的事，你知道吗？”
陈乾坤尴尬地挠挠脸：“嗯……知道。”
“那他就是我当初玩新倩女时的那个师父，你知道吗？”
陈乾坤一愣：“哪个师父？辅导你功课又放你鸽子的那个？你不是说那是个大姐姐吗？”
“是江游。”
“卧槽！”陈乾坤瞬间爆炸，“什么玩意儿，江游装女人骗你！？那个混蛋，老子揍死他！”
“去吧。”苏草草言简意赅地指示。
陈乾坤二话不说出了门。
苏草草冷着脸，恶狠狠地击杀了游戏里的pvp对手。
两分钟后，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进来的是袁璋。
袁璋妹子保持着一贯的爽利，没有废话直切主题：“草草，对不起。江游就是瓶子这件事我也是中间知情，但我怕你跟学长闹掰不敢直接告诉你……虽然试着暗示过，但你没get到，我就想，等他亲口跟你坦白会更好。”
苏草草终于把角色挂机，放下了手机。仔细想想，前段时间袁璋的确说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你不觉得其实你徒弟跟江游学长有些像吗？”……这样说来，江游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暗示，“你怎么就不想我也许跟你学长一样”之类的。
可还是好生气哦。
袁璋站在门口观察苏草草的脸色，感觉她冲动性的怒火下去了一点，便走到床边蹲下，双手交叠趴在床上，仰着头看自己的好朋友：“我郑重地向你道歉，等你不生气了，就原谅我好不好？”
自家闺蜜顶着张漂亮的脸小心翼翼地道歉，苏草草再大的火气也消了，更何况她也不是主谋。草草伸手摸摸袁璋的头，怒火熄灭，浓浓的委屈浮出水面，她扁扁嘴，终于有了想哭的感觉：“璋璋……江游学长他，他不止这一件事骗了我……”
“还有什么？”袁璋坐到她身边摸摸她的后背柔声问。
苏草草红着眼眶说：“学长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酱油师父……他早就知道，可他就是不告诉我。他明明知道我有多在乎酱油师父，明明知道我一直在找她……哦对，我还一直以为酱油师父是女的……江游搞得我像个弱智一样……”
这下，袁璋也吃惊了，她眨眨眼睛：“什么，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是挺奇怪的。”
苏草草看闺蜜，用表情发问：什么奇怪？
袁璋说：“你那么重视你的酱油师父，如果你的酱油师父让你好好学习、好好在大学交朋友，你会不会听话？”
草草乖乖点头：“会的。”
“如果江游先向你亮出自己酱油师父的身份，再告诉你他假扮你的徒弟接近你是为了帮你，你会不会原谅他？”
“嗯……”草草皱着鼻子想了一会，回答：“应该也会，毕竟他是酱油师父啊！”
袁璋笑起来，她问：“那他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苏草草琢磨了一会，一拍巴掌：“我知道了！”
袁璋很期待：“说说看？”
苏草草咬牙切齿：“他就是看我认不出他耍着我玩！他是个恶劣的大混蛋！”
袁璋：“……”
袁璋忍不住拍了苏草草后脑勺一下：“犯什么傻啊你，江游学长是那种人吗？他不敢直接向你亮身份，是因为关心则乱，害怕你因为他无意识的隐瞒欺骗怪他、害怕你生气他当年放你鸽子、害怕你只是把他当成倾泄烦恼的知心姐姐啊！”
苏草草脑子转不过来，嘴巴张开，傻乎乎有点可爱：“啊？”
袁璋给她举例子：“比如，你的鬼行师父和凌雪雪……其实凌雪雪是有办法逼鬼行相信自己的性别的，他可以打电话、可以去见他、可以直接视频……可他除了一开始告诉鬼行游龙自己是男的以外，一直到两人奔现之前才再次坦诚性别，你说是为什么？”
苏草草想了想：“嗯……他其实也怕鬼行师父发现他的性别……不要他了？”
“对。”袁璋抚摸草草的脑袋，“其实凌雪雪的心里也偷偷期盼着鬼行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到无关性别……他肯定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想着等两个人的关系紧密一点、再紧密一点，紧密到不会被任何事情破坏，再说出事实——就像江游一样。”
“我相信，江游学长也在等时机，等他对你们俩的感情足够有信心，才对你说出真相——他今天说出来，大概就是觉得时机成熟了吧。”
“并没有。”苏草草认真地说，“我现在真的好生气，正在考虑跟他断绝所有关系、从今往后都不想再见到他！”
袁璋并不劝，她耸耸肩说：“那是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就好。”她说完，若有所思了一会，又问：“草草，你说江游学长早就知道你在找师父，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草草仰头想了想，说：“最晚也是期末之前了……直播的时候，有人叫他‘不打酱油’那个号酱油，我说‘酱油’对我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师父……”
袁璋垂下眼帘，轻声说说：“嗯……他从那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呢。”
苏草草脸“腾”就红了，过了一会，她小声问：“璋璋，江游说我高中毕业那次面基他没有来是因为他妈妈生孩子……是真的吗？我现在不敢相信他的话了。”
袁璋屈腿坐着，把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说：“是真的……他家的情况挺复杂，他妈妈……嗯，情况比较特殊……那段时间我和我妈妈也在帮忙，的确是离不开人的情况。”
“怎么回事？”草草问。
袁璋下意识张开嘴，又闭上，摇了摇头：“具体情况你去问江游学长吧，这是他的隐私，我不好说。”
“既然是隐私，我哪问得出来啊……”
袁璋轻声笑：“你当然问得出来，你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啊。”
苏草草脸上的红晕算是下不去了。
她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声音没有一点点底气：“江游学长那么优秀的人……真的会喜欢我吗？难道那不是为了‘帮助’我才说的善意谎言吗？想我这样的人，哪一点配得上他，哪一点让他喜欢？我不想要这种同情，我不稀罕这种……美梦。”
袁璋盯着苏草草倔强的脸，叹了口气，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段视频递给草草：“喏，你看。”
苏草草看着屏幕里目光温柔地玩手机的江游，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袁璋说：“这是江游学长帮我们期末复习时我拍下来的…我那时候只知道他为了帮你跟你玩一个游戏去了，不知道他直接做了你的宝贝徒弟……那天你先去网吧开直播了，路上不知跟他聊了什么，他就旁若无人地回你消息。”
“草草，你看着这张脸，看看这些因为你的话语不断浮现变换的表情，凭良心说，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苏草草盯着屏幕里的江游，不知为什么，一直干涸的泪腺终于开始涌出泪水。她紧紧抓着手机，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了难以自制的呜咽。
袁璋抚摸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拿纸巾让她擦眼泪。
过了五分钟，苏草草的眼泪还是停不下来，袁璋忍不住哄她：“行了，别哭了，发现江游真的喜欢你就那么开心？”
“不、不是，”苏草草抽噎，擤了擤鼻涕，说出了另一件深藏的心事，“我是觉得……我好像被他吃定了，兜兜转转，总也是他……璋璋你不知道，我、我其实早在误会他是大姐姐时就在喜欢他了，我从来没有单纯地把他当成过知心姐姐，我因为他连自己的性取向都怀疑过啊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