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惑仔漫画同人）车宝山前传》 18.九二·12

    jason 走之前亲自来公寓补充了次冰箱。他没再提同读军校，只是又嘱咐一遍他那辆宝贝哈雷。两支公的皆无闲话可絮，只沉默地分着喝下一小匣大料味的苦艾酒。

    这就是告别吧。

    车宝山却觉得，还不如当年，没机会送天养哥坐上遣返巴士，心里来得好受些。

    他的生活并未受到jason离开的任何影响——公寓里的冰箱从没空过，信箱里也从没出现过水电账单。家，club，唐人街，三点一线。日子就这样平静地又过了半年，车宝山觉得自己是时候回香港了。

    原本设想攒够1万美元便回去，只期间falcone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难道能拍拍屁股走了扔下jason一个人？但现在不同了。jason去读了寄宿制的军事化高中，春假也没回来。后来听闻他申上了新墨西哥州军事学院（new mexico military institute）的预科班，暑假也要在外读书。车宝山真心替他高兴，却也难抑些许失落之情。

    原本定了七月份走，中间赶上andy有比赛亟需陪练。交情一场，车宝山不好拒绝，便答应多留一个月。临行前夕，将club的工作交接完毕，又感谢了matthew这两年照顾与教导，剩下唯一一件需要妥善处理的，就是那架哈雷。

    虽说jason数次强调这辆机车已经送给自己，车宝山却从没想过要将它据为己有——他怎会去占有 jason 的心爱之物呢？最后养护了一遍，车宝山骑了那辆哈雷往纳帕谷去。外门处按铃通报，应答的是胖管家frank。车宝山说明来意，将车骑到了别墅后花园边的旧车库。

    花园里一个人正在修剪玫瑰，见车宝山经过，冲他挥挥手。

    是jason！

    车宝山万分惊诧：“你、你在这？”

    “不然我还能在哪？”jason放下园艺剪，朗声笑道。

    “我以为你还没回来……”一开口觉得不对，车宝山忙顿住了话头。

    “暑期学校结束了。我昨天刚回来。”jason应了一句，却听出异样，“怎么，你以为我不在？”

    车宝山一时语塞，只得硬生生地转移话题：“好久不见。你怎么样？”

    “挺好的。”jason 皱着眉瞧他，“你刚才什么意思？不会是专挑我不在的时候才来吧？”

    这话怎么答呢！被当场戳中心事的车宝山勉强笑了下，略微偏头指向那辆哈雷，清了清喉咙道：“我今天来是想把车还给你。”

    jason 没回应。车宝山只好接着道：“我昨天还骑它兜了一圈，真是架好车……”说这些做什么？自己真是语无伦次了！车宝山懊恼地顿了下，复又道，“宝马应该配英雄。我这也算是完璧归赵。”

    jason 闻言仍没回应，走上前几步，抚上哈雷的把手，半晌才垂眸道：“你要走了。”他没有用问句，而是淡淡陈述，“而且你不打算回来了。”

    车宝山看着他，如鲠在喉。

    “你要走。而且你不打算告诉我。”jason这时才抬头看他，“车宝山你……真tmd够朋友。”

    “jason！”眼看对方言罢转身便走，车宝山喊了一声，却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

    此时，一个看似12、13岁的男孩拿着飞机模型跑进花园，对 jason 欢声喊道：“我组装好了，咱们现在去试飞吧！”

    “好。我们去前院，kevin。”

    “怎么有个中国佬（chink）在这？”车宝山只见kevin tascioni投来轻蔑的目光。

    “嗨，注意语言！（watch your language! ）”jason 皱眉轻斥kevin，却看也不看车宝山，“咱们走。”

    呆站了好一会儿，车宝山深吸了口气，复跨上哈雷将其骑进车库。随后背起双肩包，穿过花园往 anthony falcone 的书房去。

    有钢琴声顺着石砌的古朴走廊飘过来。书房的门没关，在门外一眼便见正在门边椅子上看报纸的mike lanagin。对方也在同时抬起目光瞧他，略微点点头。

    在门口等到一曲终了，车宝山敲敲门：“don falcone，您好。”

    “喔，车仔来了。”anthony falcone 从钢琴后站起来，“请进。”

    此时的anthony falcone 气色很好，已看不出受过枪击的任何痕迹。就好像三藩市的地下世界，在逾半年的混乱与冲突后，现在已然如飓风过后的海湾，平静宁和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车宝山知道，不是这样的。

    黑人帮派奥米茄几个出类的堂主（lieutenant）在大半年中接连被捕。庭审在即，虽然那几人不可能都被定罪，却已然对奥米茄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原本就很松散的庞大组织分裂成数个小帮-派，几乎一度丧失了对边缘地盘的控制能力。福清帮因此成了这形势下最大的收益人，鲸吞蚕食，不亦乐乎。

    好比盘旋的秃鹫发现了一只刚死的大象，也就不再于觊觎狮群猎到的小牛羚，福清帮与falcone家族的利益矛盾渐渐偃旗息鼓了。而那个踩入的哥伦比亚帮派，在图穷匕见的角逐中，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以一对夫妇为核心高层的哥伦比亚流亡帮派，首领rico mendoza在与奥米茄的一次枪战中被击毙。其遗孀amanda mendoza 整齐余部，接受了falcone家族的招降，听说已被派回哥伦比亚开展军-火业务。

    三藩市的江湖里，车宝山从来是个无足轻重的局外人。他所能知道的，必然是流传于街头巷尾最普遍的版本。而这个版本已足够暗示出大半年来三藩市的地下世界经历了怎样的波谲云诡、血雨腥风。

    车宝山从双肩包里取出一摞书，恭敬放到书桌上：“don falcone，感谢您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这些书让车仔受益匪浅，真的谢谢您。”

    “不客气，好孩子。”anthony 抚了抚最上面那本《水浒传》——边角整齐、没有任何翻卷折痕。借阅人的爱惜，尽显无遗。

    “我这次来，除了还书，还想向您辞行。我明天就要回香港了。”

    “真为你高兴。”anthony 笑着点点头，“你见过 jason 了？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车宝山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勉强笑了笑，道：“谢谢您。不过还是算了吧。我就不叨扰了。”

    见他如此神情，anthony 似是了然，轻叹一声，道：“来，车仔，跟我来。”

    一路走到厨房，anthony 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盖着锡纸的千层面烤盘递给他，温声道：“我知道送你别的，你也不会接受。jason 说过你喜欢吃这个，不会推辞了吧？”

    车宝山闻言愣住，一时竟忘了如何动作。anthony 只含笑捧着烤盘，并不催促他。反应过来的车宝山赶忙双手接过来，万语千言涌上心头，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回去香港就能吃到地道的粤菜了。这一点，我都羡慕你呢！”见少年红了眼眶，anthony 则语气轻松地道，“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得偿所愿，本来是开心的事嘛！以后再回美国，记得要来看看我们。”

    “先生您对我……”手捧的玻璃盘冰凉凉的，他却觉得掌心发烫，“车宝山一辈子都不会忘。”

    “你这孩子啊……”anthony falcone 闻言笑着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叹道，“什么都好，就是对你自己不好。”

    都说味道的记忆，最能镌在心上。回到北滩的公寓，车宝山小口小口吃着那盘千层面，忽觉自己已然记不得多少寄居在陈记车行的经历。反而是过去的这两年，在这公寓、在 ares fighting club、甚至是北滩的这个街区，却鲜明如洗、历历在目。

    不舍吗？似乎有点。但犹疑吗？绝不！即便此去香港，吉凶难料。车宝山也义无反顾。他只是遗憾——遗憾自己与jason的最后一组对话，竟是那样的。

    航班是第二天半夜。

    白天里打扫好房间，将烤盘刷干净，钥匙则放进门口的信箱里。车宝山拎着那堪堪装满的半旧旅行袋，走出公寓大门。

    夕阳里，一个人正倚着楼梯旁的栏杆。

    什么东西拋过来，车宝山抬手接住，目光随望过去——那是身着军校制服的jason。

    车宝山惊喜万分，但见对方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不说话，心中便忐忑起来。略有些尴尬地低头望向手里那东西——印着劳力士标志的丝绒方盒。打开，里面一只镶钻金表熠熠生辉。

    先是瞪大眼睛随即皱紧眉头，车宝山立刻将盒子合上，沉声道：“这我不能要。”

    jason 闻言抱肘，仍不开声。车宝山只得走下楼梯面对他：“心意我领了。但我不拿你家的钱。”

    “这是我的钱买的。”jason 此时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地简直不像他。

    “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把哈雷卖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车宝山听来却无异一声炸雷。

    没有人比车宝山更知道那辆哈雷之于jason是怎样的存在。他竟然把它卖了！就为了……为了自己吗？

    “我说了它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jason蔚蓝的眸子宁静如海，“车不方便带走，换成这个你带着，起码可以傍身。你们香港人不是有句话——下马问前程。最后一次，你该听我的。”

    jason 那句粤语的发音如此古怪而别扭。车宝山知他不会说中文，却来不及好奇他从哪学来的这一句——他不想承认，但此时的自己，终是被离别的情绪击溃了。

    “jason……我们还会再见的。”车宝山攥紧那小盒子，哑声道。

    jason闻言，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走过车宝山的身旁，什么也没再说。

    竟然是车宝山转身目送他离开。

    而那逆着夕阳的孤孑背影突然顿住了。

    “ 保住你的命，李小龙。（don't get killed, bruce lee ）”

    转过身的jason falcone 对车宝山最后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