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惑仔漫画同人）车宝山前传》 15.九二·9

    转过年来，车宝山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元旦假期一结束，他便正常去fighting club上工。

    club里这阵子人不齐。matthew带队几个弟子，去圣何塞参加加州青少年格斗比赛决赛。这是ares fighting club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上下重视，响朵的意味亦很明显。

    半个月后，冠军纷纷出炉。轻量级组的冠军，是第一次参加格斗比赛的andy。

    17岁的andy初出茅庐便获此大捷，不消说整个club欢欣雀跃，andy爸爸更是喜出望外。随后在披萨店开了个party，请club众人同庆。

    “决赛那场，赢得也是险。那家伙锁技真是厉害。”andy结束了四处招呼，于jason与车宝山这边坐定，“车仔，你的锁技是咱们中间最厉害的。以后能不能也抽空陪我练练？”

    “乐意至极。”对方在这么得意的时候还能想着要精进，实在让人称赞。

    “哎哎，怎么就是他最厉害了？”jason闻言，佯作生气地拍了下桌子，“他那两下子还不是跟我练会的！”

    “得了吧！就你那两下子才是真的。”andy冲他吐吐舌头，两人玩笑着比划了两下，车宝山亦夸张地把椅子拖远些。

    “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那个人的纹身。呼，好大一个骷髅在心口！直晃得我分神。看来，我也得整一个纹身。车仔，我看你这个就很酷，在哪里做的？”

    “唐人街。那个纹身师技术很好。你要是想清楚要纹，我带你去。”

    “那好啊！不过可不能让我爸知道。”做了个嘘的手势，andy随即扁扁嘴，“只是我还没想好要纹什么……一定得是那种能吓唬住人的！还得有个性，不能跟别人重样。”

    “你纹块pizza在身上，保证没人跟你重复。”jason叼着汽水吸管，煞有其事地道。

    “去你的！”andy笑啐了他一口，偏头瞧了瞧车宝山，“其实，车仔你跟你这纹身挺不搭的。喔，我是说你的脾气这么好，怎么倒纹了个这么嚣张的纹身。”

    “呼，他的脾气还叫好啊？可真是……”jason撇撇嘴，“倔得像驴一样。”

    “哎，我可不敢当。要说脾气好，你认第二，谁敢认第一呀！”车宝山边说着边向jason抱抱拳。

    “那是当然了。”jason装模作样地捋了捋额角，蔚蓝的眸子笑如海湾。

    再下个周末，车宝山带andy去唐人街纹身。

    千挑万选，andy选了个荆棘与十字架的图案纹在胸口。这图案面积不小，且得些时间。车宝山闲翻图样，也选了个简单的生化图案，正好纹在小腹刀伤的疤痕上。

    又一个图案……

    车宝山看着那寸许长赭红色的疤痕一点一点被黑色的纹身盖住，隐隐生出一种满足与平静。

    这阵子跟志安没少旁侧敲击地打听——唐人街波澜无惊，好彩哥岿然不动。于乐功放过他了吗？还是，这只是竞选季的权宜之计？车宝山不在意了。

    他正在一点一点地攒钱，最好的时候一月能存下200多美元。及到六月初，回香港的机票钱已是绰绰有余。虽然知道自己总还得多存些以待回香港后的日用，但总算曙光在前了。

    六月初，美国中小学开始放暑假。don anthony falcone带着女儿和jason回意大利旅行，一走便是半个多月。简直不习惯这么久不见jason，待他再次出现在fighting club，车宝山立时放下手里的活去迎他，却见jason并非一个人来。

    他竟把堂妹领来了！

    这个叫叶斐的混血女孩，似乎比上次见她长高了些，与jason一般亮黑色的头发剪短了，没变的则是那葡萄粒般的眼睛下各一弯浅浅的卧蚕。见车宝山过来，正偏头眨巴着眼睛瞧他。

    “嗨，这阵子怎么样？”jason 拳头顶了下车宝山的肩膀，笑道。

    还没来得及答他，却听女孩突然蹦出来一句：“小宝哥！”

    “喔……”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车宝山一时惊讶，便忘了说自己已经改了名，“嗨！是faye吧？”

    “faye你、你……认得他？”jason的表情则更为诧异。

    叶斐点头。jason却干笑两声。

    车宝山倒是莫名其妙：认得自己很奇怪吗？

    “faye不是也想学打拳吗？让这个姐姐带你去换衣服好不好？”只见jason伸手招呼一个平时教跳健美操的女教练过来，领了女孩去。

    “真是怪了。她竟然认得你。”jason 抱肘皱眉，见车宝山一脸疑问，复解释道，“那天的事，医生说是什么创伤应激，她完全记不得发生过什么。没想到她竟然记得你。”

    那倒真有点奇怪。车宝山笑笑，换了个话题：“怎么，她也要学打拳？”

    “闹着玩的！faye从小就这样，跟在我后头，我做什么她也要跟着做。”jason的神情如此温柔，晃得车宝山简直起鸡皮疙瘩。

    之后半个小时，车宝山边擦拳套，边旁观jason拿着护具、念着口号配合女孩练习简单的冲拳与闪避。动作枯燥周而复始，他却没有半分不耐烦。

    没想到还是个模范哥哥！车宝山心中叹笑。

    又一会儿，jason 过来找他。

    “faye过来看，堂哥给你展示一下。”只见jason先侧身转头向坐在场边正休息的女孩摆手，这才对车宝山笑道，“怎么样，来一局？”

    “怕你啊。”车宝山递了一副拳套给他，亦是笑。后者闻言耸耸肩，车宝山却觉得他是在对自己使眼色。

    看来是少不得让让他了。

    装模作样地打了一轮， jason大获全胜。眼见后者得意地享受着堂妹崇拜的目光与赞美，车宝山暗中翻了个白眼给他。jason瞧见，不自然地咳了咳。

    快到傍晚，falcone兄妹要走了。同他们一道的，还有matthew russo夫妇。原是don anthony falcone邀请了matthew夫妇今天去纳帕谷的庄园晚餐。

    “车仔你一起来吧！正好我给你带的东西还放在那边。” jason 如是说。

    “是呀，小宝哥一起去嘛！”叶斐也帮腔，说着竟拉住了车宝山的手。

    “啊……那个，呃……我还有晚工呢……”

    “哎呀，这没什么的。放你半天假！”

    matthew不仅性格随和，也是个聪明人。jason优待车宝山，他看在眼里，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而车宝山，从小接触的女性类型很局限的他，尤其没有须得这样温声好语对待的姊姊妹妹，一时被叶斐软软的小手拉住，竟唬得他不敢抽手，任由女孩一路牵着自己坐上车。

    将matthew太太带来的一盆蝴蝶兰放到后备厢，matthew坐在副驾驶，jason开车。车宝山与matthew太太各坐在后排两侧，叶斐在中间。matthew太太时不时与叶斐聊些她学校里的事，车宝山在旁听着，不禁奇怪这位falcone小姐竟在纽约上学，而非长住在三藩市。

    在美国最著名的葡萄酒产地纳帕谷中，falcone庄园并不起眼。面积不大是一个原因，另则庄园出产的葡萄酒完全不进入市场，除了供给部分与falcone家族买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高级酒店与餐厅，只资自用。庄园里除了葡萄也种些番茄、罗勒、橙子、柠檬之类的作物，又养了几只拿坡里山羊，俨然一个自给自足的意大利农庄。

    jason的切诺基开进大门，经过前庭，停在别墅门口，众人下车。一个腰身滚圆、笑容满面的胖管家上前来，接过matthew捧着的兰花，引众人入内。

    这别墅的建筑风格洋溢着意式风情，石砌的墙壁、陶瓦的屋顶，装潢布置亲切而富田园气息，没有丝毫外炫。jason一下车便又拉起堂妹叶斐的手，而叶斐却不忘另一手拽着车宝山。这样三个人牵成一排实在让车宝山不好意思，无可奈何地红着脸一路进去。

    don anthony falcone已在餐厅。叶斐放开两个哥哥，率先跑过去。随即是matthew夫妇与anthony行吻手礼。车宝山紧随其后。

    “喔，这花真是太漂亮了。谢谢你们。frank，请把它摆在这边窗台上。”只见don falcone对那胖管家话毕，复转向众人，始终微笑道，“大家请坐，别拘束。”

    长餐桌如何就座显然是有讲究的。只见don falcone不动声色地将女儿领到右手边第二个位置上，这样便将离主座最近的两个位置分别留给了matthew与jason。车宝山则自然坐到了叶斐旁边。

    意式家庭聚餐不太讲究一道一道的顺序上菜，几乎所有佳肴都热热闹闹地挤在桌子上，这点跟中国人倒是很像。只是车宝山从未参加过这种场合，难免有些紧张，余光里觑着旁边叶斐的动作举止，亦步亦趋悄悄学着。好在这聚餐的话题始终集中在matthew夫妇及don falcone如何感激matthew对侄子jason 的教导上，车宝山只消微笑旁听，倒还能着意品味入口的美食。

    “谢谢你，frank。”don falcone对分好菜的胖管家言罢，面向众人道，“请一定好好尝尝这意面。里面的松露是刚带回来的。对了，我记得matthew你的家乡是……皮埃蒙特，对吗？”

    “阿斯蒂，全意大利最好的松露产地。”

    “我们去年回去旅行了一次。真是美丽的地方。”matthew太太亦是笑道。

    “是啊。故土难离。”anthony falcone颔首道。

    “说来惭愧，我们已经太美国化了。”只听matthew感慨道，“我们的孩子都不会说意大利语了。但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们呢？我自己说得也是磕磕绊绊的。”

    “美国已经是我们的另一个家乡了。”

    “是啊……我的父亲、祖父，都为这个国家战斗过。”

    “这是件光荣的事。matthew你自己也是军校毕业的，对吧？”anthony falcone捻起高脚杯，抿了一口。

    “是的，don falcone。”

    “和我们分享一些你军校时候的经历吧！你喜欢那段经历吗？”

    未待matthew回答，却见jason骤地起身，冷冷撂下一句“我吃好了”便拂袖而去。

    这一出实在出人意料。车宝山适才被这道白松露奶油汁意面勾了魂，一惊之下才回过神来——这jason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matthew夫妇尴尬地手足无措。don falcone脸上有讪色一闪而过，随即仍是温和地笑，状似随意地起了另一个话题，车宝山却觉得他是生生咽下了一口叹息。

    “爸爸，我已经吃好了。”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叶斐道，“请问我可以离席吗？”

    “可以，亲爱的。”don falcone温柔笑道。

    “我可以拿一个橙子吗？”

    “当然了。”

    女孩在桌上水果盘里挑了个最鲜亮的橙子，又与matthew夫妇及自己颔首示意，随即轻捷地跑走了——正是 jason 离开的方向。

    车宝山也想走，却不好意思开口。食不知味地又吃了两口，便不再动筷了。

    “车仔，上次借你的书我已经读完了，正准备还给你。我还找了两本别的书，要是你有兴趣也可以拿去看看。这些都放在我的书房。你去找jason吧！让他带你去拿。”

    这是放他去找jason了。车宝山赶忙道谢，称是离席。

    沿过廊只消走一会儿便通到一个小花园，柠檬树下摆着两把躺椅一张小桌，旁边栽着数丛玫瑰的花坛，falcone两兄妹坐在边沿上，正在分橙子吃。

    “小宝哥！”叶斐先看到他。

    jason闻声望过来，冲他扬扬橙子皮：“你来晚了，已经没了。”

    “就是还有，我也吃不下了。”车宝山边走过去边摆摆手，“说真的，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西餐。”

    jason闻言笑了：“你说话还挺严谨的。”

    瞧jason现在这笑容，哪有半点刚才突然变脸的愤然样子。车宝山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却见他正起身从浇花水管里放水打湿手帕给堂妹擦手，倒不好意思开口了。

    “那个……don falcone说，让你带我去书房拿几本书。”想了下，还是提起这句作理由。

    看出车宝山欲言又止，jason将手帕绞干，搭在一边：“喔，好啊。”

    叶斐也起身：“那我先回去陪爸爸待客了。”

    jason这个堂妹倒真是个贴心的可人。车宝山心中暗暗感慨。

    书房在花园的另一边。圆拱形的砖石墙面，地窗与天窗都不大。车宝山本能地觉得，这是为了安全考虑。待得进门，内部有将近两层高。除了满墙的藏书便是世界各地的艺术品——北非的手鼓、藏南的唐卡、佛罗伦萨的油画、斯里兰卡的佛像，再一把花纹繁复的凸脊嵌珠文魁剑静静躺在乌木剑架上。

    那本《沉默的羔羊》与另两本书就放在书桌的显眼位置，与其它略显杂乱的笔记书卷隔开。车宝山拿起书，另外两本一本是中文的——鲁迅的《呐喊》；另一本英文的则叫作《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作者是马克斯·韦伯，车宝山从未听过。将三本书仔细捧好：“真是谢谢你叔叔。 ”

    jason轻哼了一声，绕到书桌后到旋转扶手椅上坐下：“不用客气。我叔叔最喜欢那些愿意读书的人。”

    “哈！”车宝山自嘲地笑了一声，“听andy说，你叔叔是博士？”

    “是啊！没听说过吧。有博士学位的黑手党头目。”jason把自己瘫在那椅子里，拖慢了声调道，“多么疯狂的世界。”

    看来不是只有自己无法将这两种职业联系在一起。倒不是知识分子不能作罪犯，毕竟他手里还捧着本《沉默的羔羊》呢！只那位举止文雅、细心体贴的anthony falcone，也是庞大的涉黑组织 falcone family的主事人……的确是疯狂的世界！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吗？”

    正想的出神，听jason问他，车宝山才道：“喔，没什么。只是你刚才突然就走了，吓人一跳。”

    jason闻言搓了下鼻子，神情形容玩世不恭，与刚才那个给妹妹擦手的温柔哥哥形象简直相去万里：“你没听出来吗？”

    “听出来什么？”

    “我叔叔跟matthew说的那些。我还以为只是大家随便吃个饭。哼……说来说去，不还是想我去念军校。”

    席上似乎是提起matthew的军旅经历：“念军校有什么不好吗？”

    “这只是个步骤。” jason转着椅子，“我的成绩现在上不了好大学。曲线救国罢了。”

    “这不是好事吗？”

    “呵，又不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成为我爸爸那样…… 或者像我叔叔，继承这个倒霉的位置。”jason 从桌上拿了支铅笔，撅嘴横在人中上，“算了，你不会想知道这些的。”

    车宝山绕过去，斜倚着桌子：“我想知道。”

    似曾相识的一幕。jason凝凝看向他，拿下了铅笔。

    “外人都以为，我父亲是在肝癌后的第六年复发的。但事实上，在这众所周知的复发之前，他已经秘密地进行了两次大手术、三次小手术，化疗、放疗……最开始他还能去花园的躺椅上看看天。到后来，他房间的窗帘都不能拉开……你知道他是怎么瞒住外人的？他剃光头发戴上假发，在西装衬衫里缠上一层厚棉垫，灌下高浓度的罂粟茶，然后去参加哥伦布节，站在花车上让所有的敌人都看见他，看见falcone family的 don仍然站在那里……这根本是个受诅咒的位置！不仅是我父亲。你刚才也说，我叔叔有博士学位。你以为他乐意作这个don吗？弄得妻离子散……”

    妻离子散？车宝山诧异，他堂妹不是好好的在这吗？只是话说回来，他的确没见过这女孩的母亲，也没听任何人提起过 don anthony falcone的妻子。

    “这个家族里的一切……有时候，真让我觉得恶心。”

    见 jason面无表情地偏头望向窗外，车宝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能理解jason一点点，毕竟天养哥和自己皆被亲兄弟迫害至此，黑道世家中的龌龊总是比寻常豪门更血腥致命。只是心底里，他却有抑制不了的哂意——生老病死，人力难敌。至于那份与生俱来的责任，jason的不满也不过是些甜蜜的烦恼罢了。

    是啊，jason拥有的东西如此之多——严慈并济的叔父、贴心可爱的堂妹还有周围众多唯他马首是瞻的朋友，财富、地位、尊重、爱……他得到的一切难道与他是falcone family的继承人毫无关系吗？车宝山不能不联想到自己。当他不再是蒋家小公子的时候，生活立刻便吝惜给他任何东西了。

    “家族里的一切……”默了片刻，车宝山轻笑一声，调侃道，“包括你堂妹？”

    “上帝啊！当然不包括！”jason 闻言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了毛，狠狠瞪他一眼，“你是怎么想的！”

    车宝山见此，只摇头笑笑。

    “对了。我有旅行礼物给你。” jason 起身，从这书房墙边的五斗橱中拿出一条坠十字架的红珊瑚玫瑰经念珠递给车宝山。

    “哇哦。”车宝山没敢接，“你要劝我信教啊？”

    “就当作护身符呗。说不定以后你会受到感召的。”

    瞪眼又看了一会儿，车宝山苦笑一声接了过来。

    “你回去找我叔叔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闻言皱眉，车宝山想劝一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最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