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白日里香客如流的孝律寺又归于一片宁静,药师佛塔在暮色中更加庄重肃穆,站在佛塔最顶层可以俯瞰整座寺院,寺院内林木葱郁,翠竹环绕,各座大殿金顶辉煌,气相庄严。悠扬的钟声不急不缓地传向远方,似乎可以抚平所到之处的一切忧伤与悲痛,这里,是举国闻名的佛门圣地。
一个弱小的红色身影蹲在佛塔最顶层北边的栏杆处,是个不足十岁的女娃娃,她一动不动盯着远处那如玉带一般璀璨的滔滔东江,并未注意到身后那修长的身影,一袭银色素衣,东方白的腰带肆意缠绕,墨发半束,随风轻扬,如画中人般风流倜傥。他弯腰轻柔问道:“可是又有谁惹倾倾不开心了?”
女娃娃回过头,两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泛着红,双颊上有已被风吹干的泪痕,睫毛微颤,瘪着小嘴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不肯说的倔强模样。
男子半蹲下来,宠溺地捏了捏女娃娃的脸颊,道:“不哭不哭,可是又被人欺负了?”
“倾倾见过叔父。”又是两串泪珠滚下,女娃娃朝他行了个礼后才将自己整个儿埋进男人的怀里抽噎着,男人只慢慢抚背安慰,不一会儿怀中的人儿便止住了泪,闷在他怀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今日他们又笑话倾倾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娃娃。”
男子狭长的双眸满是无可奈何,声音却更温柔:“又是那群踢天弄井的顽劣猴子啊,那倾倾如何做的呢?”
孩子的心情就如六月的天气般阴晴不定,女娃娃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却藏不住得意,咧着樱桃小嘴笑了起来:“倾倾自然是要与他们理论的!倾倾笑他们个个家中兄弟姊妹众多,爹娘的疼爱也没轮到几分,不像倾倾独占叔父一人,叔父是这世上最疼倾倾的人,叔父是这世上只疼倾倾的人。”男子的双眸笑成了弯月,宠溺地抱起女娃娃,假意要挠她痒,惹得女娃娃在怀中一阵扑腾,银铃般的笑声洒满了幽静的寺院。
“你现在可是越来越伶俐了,依我看啊,他们也欺负不了你。”男子抱着女娃娃往佛塔内边走边说,“你这小嘴巴哄起人来跟抹了蜜似的,我怕是要甜得齁死在你这只小蜜罐里了。只是佛塔这处太高太险,往后可不许再一个人偷偷跑来。”女娃娃搂着他的脖子直点头。
老住持捏着串佛珠立在药师佛塔入口处,见到两人从塔内出来后便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果真又跑去塔顶玩了么?”
男子放女娃娃下地,也双手合十回礼:“又让您担忧了。”
女娃娃也有模有样地正经合十回礼:“倾倾见过静云大师。”可爱的模样儿惹得老住持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了起来。
老住持将佛珠挂到女娃娃脖子上,道:“明日又是小施主的生辰了,这串珠子就当是今年的生辰礼,愿小施主能够一生平安喜乐。”女娃娃低头看着那串散着檀香的佛珠,又咯咯地笑起来,早忘了之前的不快。
男子向老住持道谢:“又让大师费心了,自打第一次来寺里遇见您,您就对她格外疼爱,不但纵容她自由出入寺院捣蛋玩耍,得了空还亲自教她识字与佛理,每年生辰还特意为她准备生辰礼,我都不晓得要怎么谢您才好。”
老住持慈爱地看着绕着他打转的女娃娃,道:“施主客气了,眼前皆是有缘人,自当满腹欢喜,老衲不过是随缘罢了,小施主是有福之人,佛祖会保佑她的。”
回去的路上,女娃娃安静地趴在男子的肩头,指着满天繁星问:“叔父,您总说倾倾是星辰之女,那您告诉倾倾这夜空当中哪一颗才是倾倾的娘亲可好?”
“明日子时最亮的那颗就是倾倾的娘亲。”男子心疼地在女娃娃额上留下一枚浅吻。
女娃娃懵懂地眨着眼睛继续问:“那倾倾何时才可以去找娘亲?”
男子将她依然举着的小肉手拿至嘴边再嘬了一下,道:“等倾倾再长大些,我就陪倾倾去找娘亲。”
女娃娃满足地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