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
这地方算是镇子的边缘地带了,临近的公路上连辆路过的车都没有,可见有多么僻静。
公路两旁都是民房,我指指最靠边上那一家的小院儿,问茅文金:“这户人家怎么不开灯?”
“人前几天都走了,不光是这户人家,你看看他家左邻右舍,有开灯的吗?”
跟着茅文金手指的方向一路看过去,我发现,不仅是左邻右舍,周围好几家窗口都漆黑一片,这时候才晚上九点多钟,只能是没有人在家。
“那小鬼这么大能耐,把周围人都给吓跑了?”
我觉得有点不敢置信,只是个刚死没多久的新鬼,还是个小孩子,存在小巧的猫躯里,能把这么多户人家都吓跑?
茅文金颇无奈的晃晃脑袋:“不是吓跑的,是……算了,等下你自己体验吧。”
小杂毛今晚可谓是全副武装,捂着厚厚的风衣长裤,脖子上还夸张的带了条围巾,乍一看和个怪蜀黍一样。
我说这炎热的天,你也不怕捂出痱子来,他幽幽的瞟我一眼,嗤笑一声:“你懂个屁,这身是战斗装扮,等下你就知道这么穿有多少好处了。”
行,那我就看看,左右不过一个没多大阴气的新鬼,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我和茅文金寻了个墙头下蹲着,感觉前半夜还是挺安静的,子时一过,这附近陆陆续续出现了几只猫来。
都是花色很杂的普通猫,真正被附身的黑猫并没有出现,茅文金却是一副警惕的模样,整个人的后背都绷紧了。
茅文金好歹也是茅山正宗传人,手底下有真本事,同样也是被选中的阴间代言人,能让他这样戒备的阴魂,我也不敢放松警惕。
到了后半夜一点多钟,空旷的公路边际突然传出了一声猫叫。
“喵嗷……”
声音很嘹亮,不似猫声柔细,到有点像婴儿啼哭。
诶,这声音,每每开春时,我妈养的那只花狸猫就这么叫。
这是叫春呢?我心里狐疑,转头望了望茅文金。
茅文金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院门儿入口,压低声音道:“来了!”
静谧的深夜,忽然想起彼此起伏的猫叫声,尖利刺耳,能划破耳膜般乍然响起。
我无端端打了个哆嗦,怎么觉着这些猫叫都是在附和开头那只叫春似的猫儿。
茅文金将围巾裹了裹,而后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我一眼。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随后眼前发生的事情,立时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听着猫叫声不觉得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幽淡月光下,一只只花猫灰猫小猫大猫,被驱赶似的跳过墙头,密密麻麻的向着院子涌来。
一双双夜色中晶闪莹亮的眼,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猫,少说也有一二百只,怕是整个小镇上的猫儿都被聚集了来。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猫?”
我一转头,身边哪里还有小杂毛的身影,这怂货,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院墙根儿的一颗树上,正洋洋自得的看着我。
“陈生,那小鬼魂力太弱,我的茅山术,你的镇魂咒,通通都不能派上用场,否则会伤了他的阴魂,只能靠用手捉的。”
我咽了口唾沫,茅文金这小子是在开玩笑吧,把我叫来就是来捉猫的?
所有的猫跳进院子之后,这本来就不算大的小院儿立刻就变得拥挤起来,我往墙角缩了缩,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好在没有一只猫理会我,它们就像是受到了指挥一般,在门口齐齐蹲下来,而后声嘶力竭的叫唤。
那绝对不是普通的猫叫声,不遗余力,像是要把嗓子给叫出来一般,听得人脑壳嗡嗡直响,仿佛有千万只蚊子在大脑里徜徉游荡。
怪不得,左邻右舍全都搬走了,这么多猫没命的叫唤,死人怕是也能给叫活了。
一声更加嘹亮的猫叫声响起,竟盖过所有猫儿的叫声,而后,院子里诡异的寂静起来,一丝声息也无。
而后,一只浑身漆黑的猫儿踏着优雅的猫步儿,走到靠门最近的地方,它抖了抖一双三角形的可爱耳朵,抬起前爪,开始抓门。
“就是这只猫。”
不用茅文金提醒我也看得出来,这只黑猫身上氤氲出一团浅淡的阴气,并不深,果真如同茅文金所讲,若是一个镇魂咒打下去,恐怕这魂魄就散了。
小孩子的魂魄,本就受不住阴风洗涤,他虽然找到了一个宿身的猫躯,但长时间留在人间,结果只有魂飞魄散。
没有怨气支撑的阴魂,很难在阳间留存。
我看了半晌,心里头渐渐明白,这小孩怕是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了一只猫,他抓门,是想要回家。
然而他的家里,此时空无一人,就算是真有大人在里面,这么诡异的场景,怕是也不敢开门。
我看得心头有些塞,但还是要尽快将孩子的魂魄送回阴府,茅文金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了捉猫用的软绳网,又掏出口罩帽子将自己套了个严严实实。
“……”
一只猫有什么难捉的,我鄙夷的瞟了他一眼,小杂毛立刻回了我一个无知的眼神。
他悄摸儿的跳下树来,蹑手蹑脚的向着黑猫走去。
我看得一脸黑线,门口都要被群猫给堵死了,就是脚步再轻,猫的眼睛也不是瞎的,这么谨慎干什么。
“喵嗷……喵呜……”
寂静的院子里,只有黑猫孩童般稚嫩的猫叫声,像个无助的孩子,不理解父母为什么不给他开门。
茅文金那小子,估计是被黑猫挠过,拿着网子,隔了还有三四米远就往黑猫猫躯上面撒了下去。
黑猫浑身一激灵,竟然事先预感到了似的一闪身,灵巧的躲了过去。
孩童的感官总是很敏锐,我正要过去帮忙,却瞧见黑猫昂首凄厉的叫唤一声,尾音悠长。
院子里上一刻还安静的猫儿,顿时就活跃起来,附和着黑猫发出一声声‘喵呜’叫声。
更可怕的是,它们仿佛被操控了般,闪动着绿光的猫眼齐刷刷的向着茅文金看过去,发出阵阵威胁般的低吼与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