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邀舞（中）
宴北拿着那张请函，坐在那昏睡的舒裳身旁。想了想，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做完之后，回到那床前，看着那舒裳的睡颜，苦笑一声，这丫头如果知道我也这么走了，不知道又要消沉多久。
想了想，写了小笺一封，挂在舒裳的梳妆台前。
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
心想着要不要道个别什么的？后来想想，如果让舒裳对上连晋，舒裳也得不到什么好。不如就这么离开的好。
拍了拍舒裳的肩头，那妮子懵懵睁开眼睛：“开饭了？”
“现在除了吃吃喝喝睡睡醒醒，你还能做什么？”
“悲天悯人杞人忧天……”舒裳接得顺溜，宴北无奈笑了笑道：“京城里有帖子请我跳舞。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舒裳腾地坐了起来。
“即刻。”宴北笑笑。
“你怎么去啊。”舒裳揉着头，看着宴北皱着眉头。
“这么去呗。还能如何？”
“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不是还没有忙完？”
“可是……”
“有人接我。”
“谁啊谁啊？”舒裳趴在宴北的肩头。
宴北手指点了点舒裳的头道：“你安心好了。有人请我，还不出个马车什么的一路护送，我不是太亏了自己？”说着，帮舒裳掖了掖被角道：“天渐凉了，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这样一听，舒裳红了眼眶：“你也要离开我。”那只露出的一个小脑袋，带着委屈的语气，活脱脱一只被人遗弃的宠物一样的表情。
“又不是不能见面了。”宴北忽然觉得淡了离愁，有了想笑的欲望。
“可总是那么长。”舒裳无限委屈。
宴北叹了口气，再坚强再明艳的女子也怕寂寞，怕离别，怕一个人。想着，塞了一个小匕首到舒裳枕头下面：“这是漠北的小刀，吹毛断发，你仔细用着。”
“你这宝贝藏着掖着的，怎么不早些给我？”舒裳孩子似的转身掏出那匕首，捧了起来。
“不是想着让你把它当做我嘛。我不在就看着这把小刀吧。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帮你割草药，多便利。”
“果然像你。”舒裳叹了口气。既帮了自己，又护着自己。
宴北一笑：“道别的话不再说，你知道怎么找到我的。”
“北齐第一舞者流羽君宴北是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舒裳提起了精神。
宴北无奈摇头道：“你的名号大得压人，要不要我说出来和你攀比攀比？”
“唉，小北啊，你总是有本事让人把忧愁忘记。”
“那记得我这点好，以后都快乐些。”
宴北笑笑，压下舒裳的肩膀半强迫让她躺下：“你再睡睡，昨日睡得太晚了。我这就走了。”
“宴北！”舒裳叫住走到门口的宴北，宴北回头笑着问道：“如何？”
“外面可是下雨了？别忘了带把雨伞。”
“嗯。”说着，宴北拿起门口放置的一把素色小伞，撑了起来，回眸一笑：“不日便归。”然后迈出了步子，就好像这一走也就像往常一样，去去就归。这是这离开的身影太过洒脱，好像这样一走就放飞了的风筝，再不知归期何期。
舒裳抱着被子，头疼欲裂。果然还是醉时好。想着，光着脚跳下床，胡乱用手钳起饭菜塞到嘴巴里，然后喝了一口水，擦了擦手，又跳到床上，蒙头大睡。睡一觉起来便是一个人，如同往常。
而宴北走出门口的时候，便看到那里立着的一个女子，娉婷美好，撑着小伞候着她。宴北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未等宴北开口，那女子便说道：“公子让奴婢候着，说姑娘出来后，便请姑娘过府。”
声音如鸟莺啼鸣，脆生动听。
宴北揉了揉头：“你家公子说什么时候出发？”
“公子说，看姑娘意思。”
“即刻吧。”
“是。”
“我不去连晋的落脚之处，就在前面驿站等他。他到了，我就上车跟着走就是了。”
“好。到了驿站，奴婢便着人去告诉公子。”这边说着，那边就跟着宴北向巷子外的一处驿站走去。
这丫头处事谨慎小心，话不多说，问了便答，倒是大大方方的模样。带着宴北去了驿站，点了两道小食，又安排了人去报信，回来的时候，宴北已经吃得半饱。她看了看那丫头，微微笑道：“一起吃些。”
那丫头犹豫一下，便坐下，坐得谨慎而疏离。只夹眼前的菜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宴北一直看着，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百里碧。”
宴北一听来了兴致：“我以为你家公子的奴婢非要一些招摇的名字才能出了门，你这名字倒是像从家里带来的。”
百里碧听了微讶，笑着回道：“姑娘说的准。公子说他起的名字姑娘定是不喜欢的，便让奴婢留了本家姓名，说是如果姑娘喜欢可以赐名。”
“我又不是你的主子，怎么能赐名给你呢。”宴北笑着拿起小杯浅浅喝茶。
“公子说奴婢专来伺候姑娘，而公子府中事务事无巨细，但凭姑娘做主。”百里碧说得认真。宴北却一口差点喷了出来：府中事务，事无巨细，凭我做主？顿时头脑里闪现出混乱一团的宰相府，鸡飞蛋打，狗急跳墙……宴北摇了摇头，放下杯子，不再言语。
不过一会儿，便看到浩浩汤汤的队伍从城中出来，虽没有敲锣打鼓，但是那阵势已经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观光。前面几十人的马队开路，中间一辆马车却是四匹马拉着，车身极大。白玉为顶，乌木为柱，莲花绽放，草长莺飞。明明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可这车身的雕琢让人眼前一亮，总觉得夏天还未过完。栩栩如生，生机勃勃。而后面还跟着马车。或是箱子，或是奇石……一路数来竟有十几辆。一路蜿蜒，看不到底。
宴北本就想着这连晋招摇，如果她去他落脚之处寻他，不一定他弄出什么幺蛾子，万一传到舒裳耳朵里面，下次见面定会被她嗤笑。但是，即便是躲过了那招摇，看着这长长的队伍，想到要随着这队伍到那京城，便觉得头疼得紧。
心有灵犀一般，那队伍到了驿站停了下来，中间那个的马车上伸出了一只手，撩开了帘子，露出一张妖娆的脸，宴北听到那人喊道：“小北。”
她觉得一头冷汗，心里万分后悔和这样的人一路同行。
可那人却丝毫不在意宴北露出的敬而远之的表情，笑得越发灿烂道：“不上车？”
身边的百里碧站起了身，也候着宴北。
宴北心叹道：见过多少宴席多少达官，没有人能像这个人这般让我能讨厌到恨不得重新生过一回，好从未见过这人。
又瞥了一眼百里碧，老老实实站着，不催不恼，一副乖顺的姿态全等着她的一句话。宴北叹了口气，又喝了口茶道：“你也吃些，吃好了我们就走。”
长着妖娆面容的人听了却笑了：“没想到宴北这般为人着想。都点了什么，全带着就是了。百里碧啊，你都带着，去后面那马车上慢慢吃。小北，来，上车。”
宴北冷冷看了一眼那人，心道：连晋，你真讨厌。
而那百里碧却只是看着宴北，丝毫不理会连晋的话，静默着看着宴北，好像就等着宴北给她一个答复。
宴北点了点头：“点几样喜欢的，带着吃。”
百里碧这时才动了起来。宴北看着百里碧离开的身影，笑了笑，连晋□□下出来的人果然都十分懂得揣摩人心。她不喜连晋，这丫头看得分明，所以，连晋说百里碧的时候，她理都不理，摆出一副以自己为尊的架势，给足了自己面子，这样的丫头真真让她讨厌不起来。宴北笑了笑，抬了头看向连晋：“我坐哪里？”
“小北，你笑起来真好看。”连晋伸着头，认认真真看着宴北，然后笑得心满意足的模样，好像看到宴北这样的笑，他就得偿所愿一样。
宴北敛了敛笑，长吁了口气，举步迈向连晋那车：“想必这车是给我留了位置的。”
连晋伸出手，让宴北搭着他的手上了车，然后笑意不减道：“小北果然聪颖。”
“不用我聪颖，和你一路，你哪里曾想过我的想法？”宴北睥睨一视，低头进了车内，却没有看到连晋一闪而过的失落和怔然。
“我必是想着为你好才会做的，这你怎么都不知道呢？”连晋低声说着，语气中却添了些许无奈。
宴北揉了揉眉梢，扭了扭脖子，舒舒服服坐在那椅塌上：“若不是你太会享受，我又怎么会和你一车？”
连晋笑道：“如此，为了你，我也要再会享乐一些才是。”说着便跟着宴北委进了那软垫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