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鸢异常惊讶,在前方阻断去路的正是风长栾。
“怎么可能?我明明用噬月香和法术……”早知如此,该对她使用噎鸣之翼的。
长栾面无表情,她从梦中醒来便隐隐觉得不对劲,四下寻人时了解了状况,此刻手执青岚,横对清鸢。“你编造的梦确实美好,但是也许我内心深处知晓,你不会甘愿一辈子过田园生活。果然啊,梦只是梦,醒来发现的,却是截然不同。我那时说过,你若再欺骗我,无论什么理由我都不可能相信你。”
有那么一刻,清鸢意欲解释,等一切结束,自己的的确确想要和她有那种诗画般的生活,可是见到她冷然的表情,还是把话咽回心中。如今在她眼中,自己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吧,否则,为什么根本不屑问话?既然如此,何必要让真心的情话被当作谎言呢。
千情万绪,只化作凄凄浅笑:“你走吧,我不想伤你。”
长栾将剑一挥,指向她,青岚的寒光几要照在她身上。“哦?伤我?你以为你有那本事?”
兰菲看此情形,惊讶地呼出声来:“长栾姐姐,清鸢姐姐,你们要做什么?”同时跑到她们中间,试图阻止她们交手。
“兰菲,你让开。她是打算把你骗走,你千万不要上当。千万不要……像我一样上当。”
上当?好,很好。清鸢笑得异常妖冶:“哦?骗走,还上当?那你们又打算对她做什么?”
长栾语塞。原本她还有时间慢慢给兰菲解释,给她一个接受的过程,可眼下……还是不说为妙。
“做什么就不劳般若宫费心了。你千方百计接近渗透,能怀什么好意?”
“看你闪烁其辞,那就我替你说了吧。你们诱导小菲菲上建木,是因为她是诸神中唯一清醒的,你们见她草木之质,可以自行凝聚灵力,于是每百年举行一个仪式,散尽她的神力让即将消散的众神苟延残喘,而她自身,则会消耗得连记忆都无法维持,只能依附草木陷入沉睡。你们为了虚妄的念头,如此折磨了她三千年,不怀好意的究竟是谁?”
散尽神力,连记忆都无法维持……难怪自己对于苏醒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居然是这样的原因!
兰菲一时不敢相信,哆嗦着小步后退。
“小菲菲,你若不信的话,可还记得用述忆之咒在红身上看到的?那足以证明我所言非虚。”
红的记忆……她身在一座地宫之中,地上布着星图,一个浅紫色的身影立于她面前,十二个戴着不同面具的人在他们周遭围成圈,总共十三个人一道施法,而她晕倒在地,身体渐次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是司幽主持施法,让她一次次沉睡,与死无异。她的存在,竟然就是被建木和十二宫利用,去完成他们的所谓夙愿,这与豢养在圈中待宰杀的牲彘有何区别?
长栾见兰菲脸色越来越阴郁,移步靠近她,解释道:“兰菲,这一切是有缘由的,你听我说……”
“你别过来!”兰菲失常大叫,连着退后几尺,红也感应到气氛,化为双剑守在她面前。以为亲爱的大姐,想方设法要拿自己生祭,而自己是多么愚蠢和可笑!
清鸢明白,若是那群人,定会满口“道义、牺牲”,宣扬得头头是道,一次次哄骗她站上祭台;告知她真相是好的,可是真相来得太过残酷,她的反应令自己很是心疼。她对长栾不满的,也唯有这一点:她是聆叶的徒弟,定是或多或少了解情况的,先前的试探也证实了这一点,可她仍能心安理得地带兰菲回来,去面对那样的命运。
“小菲菲,整个建木已被我们暂时封住,你可自行离开,去过想要的生活。等此间事了,我会去看望你的。”
“兰菲,你别听她的。先别走,等下我会跟你解释一切的来龙去脉。”为了不让兰菲被部分真相所蒙蔽,长栾被迫出手,计划先制住清鸢再说。
清鸢的寒鞭从容应对。她又何曾不想有机会同长栾细说一切?她只是抵挡化解青岚的攻势,却未伤她分毫。
青岚被寒鞭缠住,长栾情急之下模仿师父,使出穹宇瞬华,可惜火候不到,剑阵并不恢弘栉密,被海的屏障轻松挡下。清鸢反手一震,逼退了她。
两人打斗之时,丝毫未分心察觉一股压抑的气息逼近。
红有所反应,想要自动攻击,被对方一折,反倒意外插进自己主人的肩膀。兰菲吃痛,未来得及叫出声便被敲晕带走。
聆叶遍体鳞伤,却仍与流野苦战着。流野看出他要夺噎鸣之翼的企图,偏偏吊着他,在他每次认为有机会的时候突然抽手,再给他补上一刀。
望着聆叶靠剑撑在地上,手开始颤抖,喘着大气,土壤都渗入不少血液,变成暗红色,流野心中复仇的快感却逐渐消失,到后来,只是为了伤害他而伤害他。
“你放过我几次,今天我也不杀你,然而子夜一过,建木将不复存在。若是你也能在几千年里,每日每夜反复回味被欺骗、被背叛的心情,那才是最有趣的。活着,才是对你的折磨!”
聆叶虽狼狈,仍“嗤”地笑了一声。“师弟……你真可怜!”在漫长的时间里走不出仇恨的煎熬,何曾不是一种永囚?
流野将他踹倒在地:“先照看你自己吧,我们两个到底谁可怜?”
尺素赶到,流野让她先去接应早该回来的清鸢。
她二人依然难解难分,因为长栾也未出凌厉的杀招。尺素见势,从背后偷袭,封印了长栾的灵力。
论私心而言,尺素是希望长栾死的,于是使出穿心狂雷,欲彻底了结她,万没想到清鸢居然执鞭挡到她前面。尺素不得不收手,将雷甩去别处,把一座别院炸得粉碎。
“你疯了!”
“命令没说要杀她,我只是遵从命令而已。”对于她,清鸢一如既往是没有起伏地回答,手背在身后,给长栾扔了个锦囊。
尺素知她内心袒护长栾,只恨自己无能。“神女呢?带上她,我们走。”
这时她们才发现,兰菲不见了,且她方才待的地方还留有血迹。
“我来找她。”清鸢施法,可是指尖刚出现亮光就又灭了。
不好!小菲菲定是被人趁乱劫走了!
“无妨,我们先回去吧。”对于尺素而言,最重要的是清鸢,兰菲只要不在建木与十二宫便可。
“你们……休想!”
二人离开之际,听到背后微弱如斯的声响。清鸢明白长栾不甘心,为了不让尺素再动杀念,一挥手打昏了她。
长栾醒来已是三天后,师父守在她身旁,却始终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从师父口中,她得知事情始末,也了解到当年涉事元老无一幸免,都被流野杀害,建木大乱;而师父伤势过重,目前只能静卧或静坐,万不可自行活动。
比起师父,自己仅仅是被暂时封印过灵力,又被击昏,根本不算什么。
她跪到师父面前认错:“师父,是徒儿轻信妖女,才导致建木遭逢此灾劫,请师父责罚。”
聆叶深深叹息:“罢了,追根溯源,是为师的过错,才让那个人有了可乘之机。我们一辈的恩怨情仇,你无需自责。”
师父离开后,长栾沉默许久,从初遇开始回想,发现其实许多地方皆有可疑之处,只是当时身在其中,未能察觉;自己被她欺骗利用,可为何最后她要为自己挡下狂雷,还留下个锦囊呢?
多想无益,她既已作出选择,自己又何必再为她找借口?实际上只是安慰麻痹自己而已。
长栾这个名字,真是讽刺啊!父母家人早已不在了,视若妹妹的兰菲得知真相后消失,唯一爱过的人伤透了自己的心,放眼世间,除了师父,还能与谁团栾呢?
她紧紧握着锦囊,仿佛要将其掐入手心似的,默默立誓:清鸢,你这妖女,我此生定与你势不两立!
锦囊此时发出萤绿色的光,长栾仔细翻看,才发现锦囊的暗层里用玲珑线绣了一个法阵,可以施法追踪锦囊的位置。
既然是玲珑法阵,那么是否可以反向追查呢?
她浏览古籍,研究一番,终于找出诀窍,可以确定清鸢身在何处了。
妖女,你等着,我要去和你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