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说我脾气好你们都不信》 25.我说谁家的哈士奇撒手没啊

    就像，突然活过来一样。

    眼前的世界一下子被圣洁的光辉填满，手上的拉扯力随着燃烧声音的出现慢慢消失，手里抓着的那个躯体也慢慢变得沉重，最后带着仨死撑的家伙倒成一坨——没了维持平衡的一个力，看上去最重量级的兽人睁着失焦的眼睛压在浑身使不上力的精灵身上，卡在两个人中间当做关节动都没法儿动的精灵被这么一压也垮在承重柱同志的身上。这俩人本来可以借助地面和墙壁卸力，可残破的墙直接撒手人寰，精灵和兽人伸出去的手只抹了一把石灰，就把扎着马步失去意识的人类压在了屁股底下。

    被重物压着的婓亚呆呆躺在维克托的腿上，散乱的头发在地板上和魔物被净化后的灰烬相亲相爱，可他完全没时间去把自己的仪容整理整洁，眼前看到的让他连合上嘴都忘记了。

    站在一片废墟外的娇小的姑娘身着银亮铠甲，单臂举起的十字架比人都高了一个头，精灵以他引以为傲的眼睛发誓，这个十字架一定比他自己还重……说不定比压在他身上那一坨还重。小姑娘看着满地狼藉皱了皱鼻子，脸上显出失望之色，“还是晚了一步啊……”

    这次的袭击就像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没有一点点预兆，不知是深渊那些家伙的突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可从结局上来看，无论是哪种原因都不重要，它成功地把这座城市的秩序打成一团乱麻：以酒馆旁边的一间商铺为中心辐射出一个直径极大的圆形，这个范围内从中心到外围的受灾率由高到低递减，地下晶体系统被侵蚀得支离破碎，地面的建筑物也变成了片片废墟。

    酒馆里的人倒了一地，被魔物触碰过的任何地方都像冰块被化开一样，衣物不剩，皮肤也已经不复存在，骨肉被露了出来接受圣光的洗礼。被夺去生命的人都是惊恐凝固在脸上，侥幸活下来的人发出微弱的哀鸣。

    精灵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被魔物肆虐过的地表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拍拍呆成哈士奇的兽人。

    欧斯塔亚在那一瞬间是有些绝望，甚至有了一点后悔。可以不用死的，但就是这点莫名的任性和坚持，把自己坑进去了不说，还把新认的两个朋友拖了下水，想想这些他心里的负罪感满得快要溢出来了。虽然到最后似乎是得救了，可他还是不能把愧疚放下。

    “那个，我……”

    精灵笑了笑，对他摆摆手表示无碍，用下巴指了指那位和他们一起垂死挣扎的大叔：“你看，他活下来了，我们也没死。”

    “……啊！我的翡翠！”红毛的娃儿一声哀嚎，差点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精灵吓出心肌梗塞，他拖着疲累的身体四处张望，想从废墟中找出那么点绿油油存在的痕迹。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想着刚处了没几天的对象（不）坐骑就这么葬身海底，欧斯塔亚心里就隐隐作痛：那是他费了好大劲儿才从那个吸血鬼一样的海族手里抠出来的啊！他艰难地抬起手捂上眼，腰带却被拽了一下。

    “别闹。”

    拽。

    “让我一个人清净一下。”

    又被拽了拽。

    “没见我伤心着吗！”

    他一转身，对上一双无辜的眼睛，耳边崩出似曾相识的声音。

    “呲啦……”

    ……我……*￥%&*&%#……我的腰带！

    欧斯塔亚用表情威胁嘴里叼着半根腰带咔叽咔叽啃的大蜥蜴，旁边的精灵脸上满是慈祥——就像看着俩傻儿子一样。

    神殿一方的救援来得比城镇的快，对于元素变化分外敏锐的法修者早在袭击爆发时就提着手里的武器一路疾驰而来，可受灾范围太大，搞清楚中心所在还是多花了些时间。重装小萝莉双手合十为逝者哀悼，完了才给在场还能喘气的来了个群体治疗术法，挨个儿确认都死不了、身上的深渊污秽都被驱散干净了才抹一把灰扑扑的小脸松口气。

    然后她就发现了正在咔叽咔叽的绿油油不明物体，提着裤子试图向精灵要一条能够用的腰带的兽人，和微笑着冷酷拒绝了兽人请求的精灵以及……被遗忘而躺在地上接灰的人类。不得不说，在一片横七竖八躺着的人里出现这么几个看上去没啥事还能动的一团，实在是太引人瞩目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她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婓亚上一秒还在慈祥地看着傻儿子和他的大兄弟打闹，下一秒却收敛了笑容，望向那个扛着重兵器努力迈开小短腿儿穿过“尸山”走过来的小姑娘。

    还没等他说什么，小姑娘呱唧蹲了下来，伸手戳戳盖在男人脸上散了架的黑色布块。“喂，大叔，醒醒！”被吓了一跳的俩个成年人愣是没拦住她，带着金属手甲的小短手糊在一声不吭的人脸上，手指头一掀就挑开了那块黑色“封印”。

    说实话，见过那一瞬间的两个人原以为在一天之内会体会到三次死亡的感觉，或是狂风大作或是血气弥漫，又或是满目令人窒息的死寂……

    可什么都没有，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的表情很安定，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安详。

    小姑娘两根秀气的眉毛能拧成麻花。她想给自己解释，这个人睡着了，所以他才一动不动。可她不能否认的是，这个人身上没有一丝“活着”的味道了，即使他呼吸沉稳，即使他的心脏还在平缓地跳动。

    他的灵魂走丢了。

    小姑娘把两只手贴在男人头的两侧，闭着眼导出自己的精神力试图找到男人灵魂和躯壳之间的“锁链”将他找回来，就像在野外追踪一样，靠着“气味”和“痕迹”来把人找回来。可能是睁开的眼睛联通了外界，将躯壳中所剩无几的“锁链”的气息漏了大半出去，只能让他闭上眼睛才有可能找到那么点残留的路径。

    “那个傻大个，帮我把他眼睛合上，我捉不到链子了。”小姑娘闭着眼睛使唤兽人，还没等到兽人伸手覆上男人的双眼将撑着眼皮合上，又发出了满意的送气声。“没想到你动作还挺快……我看见了！现在别打扰我哦，我要认真了！”

    在这酒馆的废墟里，三个刚刚经过一劫还能动的生物看着那双瞳孔涣散仍旧睁开的暗色眼睛，出了一身冷汗。

    婓亚张了几次口，还是没能说出话。

    ——你找到的，到底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