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谈话被打断之后,便不再继续了。冯修远看到萧怀瑾有些出神,便轻咳了两声,又想起了有些事还一直没跟他交待。
“五皇子,我这个女儿从七岁就离京了,跟着他师父游历了整整十年。她母亲去得早,我又疏于管教,她幼时虽说调皮倒也乖巧,但这次回来之后,性子越发随性不拘束了。旁的京城闺秀都知书达礼,她是有些顽劣了。”冯修远开口。
“老师多虑了,我倒是觉得冯姑娘洒脱大气,比旁人都好。”萧怀瑾态度诚恳,“只是,十年里,冯姑娘竟不曾回过一次家吗?”
冯修远长叹了口气,又勾起些往事,“那年她才七岁,她母亲和姐姐都在一夕之间遇害,她侥幸逃过一劫,回来后便不愿说话了,整日郁郁寡欢。后来枯荣大师云游至此,说她有缘,要收她为徒并带她四处游历,见她高兴,我便也允了。只是这些年,她始终不愿回家,每年只在她母亲的忌日去看看她,我才能和她说说话。”
原来如此,小小年纪便遭受这些打击,又过着四处颠簸的生活,难怪性子变了不少。“想必这些年,她也吃了不少苦头罢。”萧怀瑾有些心疼。
“她哥哥得空就去看她,只说她又去了哪里哪里,玩得开心,别的都不告诉我。在外头不比家里安逸,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肯定是吃了不少苦。说到底,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老师不必太过自责了。到底冯姑娘如今比一般女子都要坚强许多,也算是一种收获。”萧怀瑾顿了顿,有些动容道,“况且我,我会好好待她,一定不叫她受苦了。”这话他倒是真心的,别的不敢保证,护她周全是必然的。
冯修远满意地点了点头。“难得今日空闲,不如对弈几局吧。”
书社里,冯璨醒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一睁眼就瞧见顾珩之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一看居然这么晚了,再不回去就要被冯修远发现了,腾地坐了起来。
顾珩之慢慢睁开眼看她,“急什么,小心磕着。”冯璨快速整了整衣服,嘟囔着“你也不叫叫我,再晚些我爹就要发现了,我得快走了。”顾珩之笑了笑,“看你睡得正香,不忍心叫呢。等等,”他起身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脸,又扶正了几支歪斜的珠花,“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行,这样目标太大了,我自己骑马回去就行了。”冯璨小跑着走了。顾珩之没好气地笑道,“回去翻墙小心些!”
她一走,屋里仿佛暗了不少。顾珩之静静地坐在软塌上,看着手里的胖娃娃出神。
冯府中,萧怀瑾看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冯修远想留他用晚膳他也推辞了。
“那我送送你。”冯修远边走边说。
二人刚走出院门,正好看见急匆匆的冯璨。冯修远只当她从房里走出来的,便问,“璨璨,你怎么出来了?”
萧怀瑾却看得仔细,她目光闪烁,衣袖上还有些灰尘,一看就是方才翻墙进来的。
冯璨灵机一动,“我,听说五皇子来了,我来送送他。”
冯修远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萧怀瑾赶忙开口,“有劳冯姑娘了,老师留步吧。”朝冯修远拱了拱手便朝冯璨走过去了。冯修远点了点头就往回走了。
冯璨送萧怀瑾走到门口,萧怀瑾看着她袖子上的灰尘笑了笑,冯璨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翻墙的“罪证”,赶忙拍了拍衣服。“冯姑娘虽有武艺傍身,但女孩子家总是危险些,日后要记着早些回家。”萧怀瑾善意提醒。
看他是好意关心,冯璨说了句“谢谢。”萧怀瑾起身上马,冯璨看了看他,小声说道,“你,你也小心点,我听说最近京城不大太平。”冯璨小声嘟囔,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萧怀瑾觉得心里一阵暖意,“我听到了,多谢冯姑娘关心。”因为她关心的一句话,回去的路上都时不时地笑着了。
周将军府中,周夫人早早地叫周明慧回来,只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后宅之事。周家老爷子还在,并未分家,周将军和几个兄弟又都娶了好几房,因此后宅里摩擦不断,周夫人当着家,分身乏术时就要周明慧帮着处理了。周明慧实在厌烦这些事。
周夫人见她神色淡淡,知道她心里不舒坦,便开导她,“娘知道你向来不喜欢管这些事,但你现在不学着,将来怎么管好自己的家呢?你爹只有三房姨太太,这糟心事已经不少了。六皇子光侧妃就娶了两个,更别说侍妾了,将来这些事你总要自己打理的。女人啊,管好后宅之事便是自己的本分了。”
她一提侧妃侍妾,周明慧更难受了。六皇子和自己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一直都是想娶自己的,可是又一起娶了两个侧妃算什么呢,以后的日子里自己还少不得要争宠。周夫人又道,“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天底下就没有几个男人一心一意的,所以做正妻的,管家才是第一要事。”
周明慧小声说道,“冯璨的父亲就是,五皇子也是。”周夫人冷哼,“这都是少数,现在瞧着是这样,日后还说不准呢。五皇子府里不是还有个柳姑娘吗。”周夫人叹了口气,冯修远的深情她是知道的,可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和他一样呢,只娶一个女子,妻子死后依然为她守身。所以她一直觉得,冯璨的母亲虽然薄命,但却是幸运的。她若是活到现在,那些妇道规矩还会逼她给丈夫纳妾。
夜里周明慧翻来覆去地睡不好,为着府里的糟心事和六皇子的后宅事暗自叹气。又羡慕冯璨命好,他父亲深情,五皇子专一,至少是不必受这些气的。越想越觉得,自己在后宅里受的委屈并不比冯璨在外头吃的苦头少,可是根本无人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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