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办公室里落针可闻,憋不住的喘气声顿起,但又强行屏息,一个个憋得脸色涨红,好在诗词的意境有降温作用。
江浪稍加停顿,词的下阕应声而出:“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阕第一句:庭院中开满的菊花像是堆积起来的一般,而“我”如此地憔悴,如今谁还有心情去采摘它欣赏它呢?仿佛看到词人在自言自语。她感觉到生命有如落花,有如庭院里满地堆积的黄花,它与人一样憔悴和损耗生命,是不会有谁来光顾采摘的。就这么样独个儿守着窗儿,心里空荡荡地没有着落,又怎么能熬得到天黑?让人感受到词人四顾无言,发出一声长叹,无奈与无助,那是怎样的凄清!
下阕第二句:整个院子被阴森的梧桐笼罩,再加上天上下着绵绵细雨,尤其是到了黄昏,黑暗也不能充满空荡荡的心灵,充塞心头的是雨打桐叶,点点滴滴,更增愁绪。“梧桐”这个意象在华夏传统文化中,有凄苦的意味在里面,好似梧桐在落泪,也是人的心头在滴泪。黄昏时候半暗半明、朦胧模糊的光色,使人对生命的感觉与憔悴落花、梧桐滴雨浑融为一体,创造出一种与天地盈虚消息相通的生命体验的混沌境界。这种情形,一个“愁”字怎么能说得完呢?读时“这次第”,诗人心头欲说无语,欲泣无泪,心理上要有一个停顿。然后,这种情感再也无法掩饰,道出万般悲绪,曾恰好能够吟诵到此语速加快,语调上扬,“愁”字加重了语气,然后稍作停顿,“了得”二字,语速放慢,轻声传出,如在喉咽。
词的下阕,由秋日高空转入自家庭院。院中开满了菊花,秋意正浓,然而词人却无心摘菊赏菊,孤独寂寞地坐在窗下,听着雨打桐叶的声音,饱受着愁苦的折磨。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破家之愁和亡国之恨,感人之极。
江浪-吟诵完毕,过了良久,“丝~丝~”吸气声开始爆发,一众老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什么话也没说,萧索离去,准备上课。同时心中腹诽:“尼玛,好歹评价几句啊!……这是我那世界的精品佳作呢,咋就没有一点儿表示!”
江浪感觉手臂被抓住,低头一看,蓝茵梦正凝望着他,直吞口水,急切地问道:“这真是你作的?你~你~^这不可能!你骗我……哪来的?”
“怎么骗你了?‘哪来的’?本才子的才情不是盖的……今天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而已……你要怎样才相信?”
江浪心中大笑:“机会来了,能否‘取得信任’完成任务,就看这一下了!”
“你不是还有一首吗?你说出来……如果也有这么好,我~我就——相信你!”
“嘿嘿,老师,那一首……嗯,在这里说?”
蓝茵梦见大男孩眨眼暗示,俏脸绯红,狠狠剜了他一眼,暗想道:“也不知道他要说出的词是什么样子,适不适合在这里说……毕竟还里还有不去上课的老师,万一……”
于是她咬牙说道:“跟我来,如果词不好,看我怎样……怎样收拾你!”
“嘿嘿,秦观的《鹊桥仙》能不好?醉不倒你~算你‘酒量大’!”
江浪跟着小美女身后,明显感觉小美女走路的姿态扭捏了许多……生怕害得她走不了路,也就不再盯着她的翘臀了。
上到楼顶天台,江浪心中一乐,喃喃道:“嗯,这里离星河更近,再来点星光就更应境了!”
蓝茵梦站定,急切道:“说吧,什么词?不过,事后你要写下来给我!”
“什么?写下来给你?那不成‘云中谁寄锦书来’!”江浪一阵为难,不敢答应。
“你不愿意?我现在正在研究古诗词,想找一些佳作分析,撰写论文。你不愿意帮忙?”
“哦,这样啊……好吧,准了!”
蓝茵梦见大男孩答应爽快,显得很开心,没有注意对方的用词,连忙催促江浪快说。
江浪抬头凝望‘星空’,刻意营造一种特殊氛围,然后深情吟诵:“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鹊桥仙》原是为咏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而创作的乐曲。本词的内容也正是咏此神话,借牛郎织女的故事,以超人间的方式表现人间的悲欢离合,古已有之,无数名人曾吟咏这一题材,虽然遣辞造句各异,却都因袭了“欢娱苦短”的传统主题,格调哀婉、凄楚。相形之下,秦观此词堪称独出机杼,立意高远。
上片写佳期相会的盛况,“织云弄巧”二句为牛郎织女每年一度的聚会渲染气氛,用墨经济,笔触轻盈。“银汉”句写牛郎织女渡河赴会推进情节。“金风玉露”二句由叙述转为议论,表达作者的爱情理想:他们虽然难得见面,却心心相印、息息相通,而一旦得以聚会,在那清凉的秋风白露中,他们对诉衷肠,互吐心音,是那样富有诗情画意!这岂不远远胜过尘世间那些长相厮守却貌合神离的夫妻?
这样飘渺浪漫的场景,一下子吸引住了蓝茵梦,她幻想着那佳人相聚鹊桥的一幕,心驰神往。眼神催促江浪快点,想听听接下来的高潮部分擦出怎样的火花。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词的下片则是写依依惜别之情。“柔情似水”取景,形容牛郎织女缠绵此情,犹如天河中的悠悠流水。“佳期如梦”点出了欢会的短暂,又真实地揭示了他们久别重逢后那种如梦似幻的心境。“忍顾鹊桥归路”,写牛郎织女临别前的依恋与怅惘。
“两情若是”二句对牛郎织女致以深情的慰勉:只要两情至死不渝,又何必贪求卿卿我我的朝欢暮乐?这一惊世骇俗、震聋发聩之笔,使全词升华到新的思想高度,歌颂了天长地久的忠贞爱情。
这首词独具丰彩,将抒情、写景、议论融为一体。意境新颖,设想奇巧,独辟蹊径。写得自然流畅而又婉约蕴藉,余味隽永。它既没有慨叹会少离多,也没有抒发脉脉的相思。却自出机抒,歌颂坚贞不渝、诚挚不欺的爱情。
蓝茵梦看看自己和江浪,想到那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又想到最后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加上之前大男孩不愿写下来送给自己的犹豫,她一下子全明白了。
她轻吟了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略一回味,双手捂脸,一跺脚,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