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花新走入大帐。
“花新?有事么?”泛雪问。
“将军你知道的。”花新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泛雪苦笑。
“酒坊村丢了,皇家猎场也丢了,现在西陵城也丢了,而我们天机营,却只能看着?”花新问。
“这是王令。”泛雪道。
“王令么,我以前以为王是圣明的。”花新说道。
“花新你放肆!”泛雪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花新跪在那里,却没有低头,倔强的眸子死死盯着泛雪的眼睛。
泛雪不敢对视,偏过头道:“花新忤逆犯上,斩。”
大帐被掀开,吉林冲了进来,手中刀指着泛雪:“泛雪你好大的本事啊!”
“吉林,不可直呼将军名讳,快跪下。”花新急忙道。
“吉林,你也要反了不成!”泛雪问道。
“反?反的可是你的权威?我今日偏要为了大荒万民,反上一回!”吉林高声道。
“我只需一招便可置你死地,你信也不信?”
吉林转过身,看着帐外大好河山,淡淡道:“那又如何,你确是有本事之人。但是,一生修行所为何故?堂堂男儿之躯,岂可因蝼蚁拦路而退而不前?如此,你却比不上一个女子。”吉林说着要搀起花新,花新却执意不肯起来。
“你说,我们面对的是蝼蚁么?”
“在我面前。他们就是蝼蚁。”吉林道。
“好大的口气!”泛雪道:“无论是我,还是隐耕先生,都不敢如此评价!”
“因为你是泛雪公子,而我,不再是吉林。我将要化作那孤魂野鬼,但是,既是化成厉鬼,我一样是守在大荒,我的战魂,永远傲立在王朝之境,守那一方平安!”
“你以为我是不敢出兵么?你可知……”
“不出兵,就是不敢。”吉林道。
“你们不要在逼我了。”泛雪坐在地上,长刀扔在一边。
“将军!”吉林换了称呼:“我从军第一天,便是你教导我的,如今我却来问你,何谓天机?”
“舍身卫国,死战不退。”泛雪道。
“可是如今你却退了!”
“我没有!”泛雪再次站起,发疯似的大喊:“我奉命驻守马蹄岭,一步未曾退过!”
“我大荒若有一寸土地落入魔族之手,便是天机营退了。”
泛雪低头不语。
“将军还不出兵么?”吉林问道。
“你明知我不可出兵的。”泛雪道。
“好!那我就不求你了,今日我便拼了性命,去战那魔军,你就在这里做你的总指挥吧。”
吉林走出帐外,对着帐外围观的将士道:“兄弟们,魔族辱我太甚,欺我百姓,夺我河山,你们可忍得下去?”
“不能忍!”
“今日,没有将军的命令,不怕死的可愿随我出战?”
“愿意!”
“好,整装备马,随我杀出去!山河壮!”
下面,却没有回应。
“你们怕了?谁怕尽管留下。山河壮!”
众人依旧没有回应,吉林一回头,便看到了隐耕。
隐耕一脚把吉林踢倒在地,口中说着:“你真以为你是谁吗?山河壮也是你喊的?你要把天机营带往绝路么?”
隐耕说的激动,不住的咳嗽着。
“先生,不要生气。”吉林爬起来跪在地上。
隐耕在地上捡起一棵藤条,对着吉林狠狠抽了下去:“我叫你自以为是!我叫你一腔热血!你可知泛雪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你可以天机营是如何活到现在的?你知道什么?你这金银堆里生出来的少爷,你可曾有过失去手足的痛楚,你可曾有在战场数尸体的感觉?当你看到漫山遍野的残肢,却拼不出自己的生父,你又做何感想?天机营!军令如山,若这样都不懂,就回家做你的少爷,数你的银子去!”
隐耕一口气打断了八棵藤条,吉林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而隐耕却呼吸急促,重咳不止。
“都散了吧。”泛雪走了出来:“花新,带吉林去疗伤。”
众人散去,泛雪坐在隐耕旁边道:“吉林这小子,是个好苗子,我战死后,他可得我衣钵。”
“他?”隐耕冷冷道。
“老师不同意么?”泛雪惊讶道。
“那是你们天机营的家事,我不参与。”
“老师啊,你还是嘴硬心软。你刚才不就是为了历练他才责打他的么?”泛雪道。
“我,是真的想把他活活打死的。”隐耕叹了口气。
“为何?”
隐耕不再说话,只是望着天际。
“自诩文章多锦绣,也曾策马燕山丘。一入天机多磨难,若非醉梦泪不流。”
“天机营是不准喝酒的。”隐耕走了进来。
“先生!”吉林急忙从床上坐起。
“坐着吧,我只是进来看看。”隐耕道。
“今日在下惹先生生气了。”吉林道。
“惹我生气的人多了,我一般不会在意,若是有人想把天机领向黄泉,我便会在意了。”隐耕道。
“先生何意?我莫非错了不成?这天机营,不该保家卫国么?我们真要看魔族打到九黎城么?”
“你这些话,对我不起作用的。如今魔军气势正盛,又是倾尽所有。靠天机这点人,真的挡得住?若你有心救国,还是让你背后之人问问那六大门派为何还不出兵?”
“背后?我不懂。”吉林道。
“不懂就好,不懂就好啊。”隐耕道:“你可知,西陵城的玉玑子已被打退了?”
“什么人?”吉林问道。
“不知道,但是玉玑子确实退了。”
“那我们赶快出兵收复失地啊!”
“泛雪和我说,他死后,你可承他衣钵。”隐耕道。
“先生这是何意?”
“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你最好是乖乖的等。若泛雪没有战死沙场而是死的不明不白……”
“先生!公主驾到,将军请您去议事。”花新在帐外道。
“好好休息吧,不用着急。”隐耕说着走了出去。
隐耕走进帐中,泛雪正坐在烛火下发呆。
“公主呢?”隐耕问。
“不知道,我不出兵,她便说不想再见到我。”泛雪苦笑。
“你没告诉她,是大王的意思?”
“没有,说来,她也不会信吧。”
“看得出,你很伤心。”隐耕拍了拍泛雪的肩膀。
“无妨,我又不是第一次惹她生气了。”
“那便出兵吧。”隐耕道。
“可是……”
“你想让天机营背上怯战的骂名么?”
“可那是大王的意思!”
“谁知道?大荒百姓知道么?”隐耕问。
“自然不知,这是密令。”
“那谁会相信?大王一向明断,岂会下这种命令?”
“老师也不信我么?”
“我信,这大荒,许是只有我才会信了。”
“那您何意?”
“大王密令天机营不可出兵,所谓何故?既不想出兵,又不想背上昏庸的骂名。若你再不出兵,大荒土地终会丢失殆尽,而你则会背上千古骂名。”
泛雪叹了口气。
“若你以王命出兵,收复实地,天下百姓只会高呼大王英明,这种事他也不敢站出来解释吧?只是也许你以后得仕途就不会坦荡了。”
“学生不在乎那些,只愿一腔热血尽洒大荒土地!”
“玉玑子退了,中原这些魔军,可入你眼中?”隐耕笑道。
“人数众多。天机战士也许没有人能回家了。”泛雪叹道。
“如果,还有云麓仙居,弈剑听雨阁,和荒火教呢?”
“先生此话当真?”泛雪喜出望外。
“当然,我就是刚从云麓仙居回来。”
“冰心堂呢?”
“我明天去找莲花。”
“有劳先生了。”
“好!”隐耕走到案前,郑重道:“天机营总指挥泛雪听令!大王令!天机营火速开拔,不惜一切,收复中原所有失地。把魔军赶回幽都,不得有误。”
“老师,这是真的么?”泛雪惊喜道。
“我瞎编的。”隐耕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