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杰回到市里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陈辉,然而陈辉并不在办公室,他看了一眼正在整理资料的张蕊问:“张老师老陈呢?”
张蕊抬起头见是李学杰回来了,然后放下手中的资料回答:“哦,陈老师出去了,刚走没多大会儿。”
李学杰眉头微微一皱,然后问:“他没有说孩子怎么安排?”
张蕊摇了摇头:“他没有提起。”
李学杰点头,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张蕊看出李学杰似乎有些心事,便问:“李老师,人接到了?”
李学杰点头:“是啊,不过问题也随之来了。”
张蕊似乎明白了李学杰的想法说:“你是担心学生们住宿的问题?”
“是啊,学生们要学习各项技术,他们又来自五区四县,甚至更偏远的地方,没有地方住怎么行啊,总不能让他们来回跑吧,他们可都是行动不方便的残疾人啊。哪怕我们有一点经费,租个房子也好。”
张蕊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要不就先住到我家吧,我家是在宏伟农村,那是间平房,正适合他们住,你看怎么样?”
李学杰说:“不瞒你说,这点我想过了,可是还是存在很多问题,比如,谁来照顾这些行动不便的人,吃的问题怎么办?他们之中还有聋哑人,怎么与他们沟通?这些都是问题。”
“要不……嗯,要不我来负责吧。”张蕊看的出来,李学杰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索性自报家门吧。
果然李学杰笑了:“呵呵,好,张老师会手语,又有耐心,还真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接下来的十几天,李学杰不断的带回一个又一个的残疾人,他们要么就是聋哑人,要么就是盲人,要么就是四肢不健全的。他将这些人一股脑的塞进了在红卫村临时租的平房里,这个临时的大家庭开始热闹了起来。
李学杰还给这里起了个名字叫做“爱心大家庭”,就这样他白天寻找残疾人,晚上手把手教他们音乐。
这一天,朱辉找到了李学杰道:“学杰,你是总指挥,事都是你说的算,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要建设的是艺术团,不是收养所,你看你找的都是啥基础都没有的,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发挥作用?”
还没等李学杰说话,张蕊却先开了口:“陈老师,你也太形式化了吧,我们建立艺术团的宗旨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表演?我们是要建立全国残疾人文化工程的试点,引领社会关注他们,给他们一条新的生存之路不是吗?”
陈辉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道:“张老师,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宗旨我当然清楚,但是,你看看这些学生,什么都不会,而且性格扭曲。”
“什么性格扭曲?”张蕊显然有些激动。
“你看看他们,不知好歹,我们明明在帮助他们,可有的孩子一直在抗拒着我们,甚至根本就不学习。昨天这群没有素质的家伙坐我的车,竟然把我的门把手都拽掉了。这样的人,留在艺术团能有什么用?”
张蕊顿时脸色难看了下来,还要开口争辩,李学杰见气氛有些尴尬,赶紧开口道:“好了好了,都别争了,大家也都是为艺术团的发展好。”他随后看向陈辉道:“老陈啊,我们不能将这些人当做常人看待,他们从小都没读过书,而且也很少与人交往,自卑和独处令其性格与常人不同,但这正是我们要做的事啊,否则建立艺术团做什么,唱唱歌跳跳舞吗?我们要做的就是改变他们,让他们生活在阳光下。我是有信心的,相信我老陈,三年,就三年,我一定让艺术团活起来。”
陈辉无奈的看了一眼李学杰然后道:“反正你是总指挥,你说的算,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三年弹指一挥间。”
李学杰呵呵一笑然后道:“老陈,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陈辉一愣:“什么事?”
李学杰指了指自己的车,道:“我的门把手,短短一个月换了十五次。”
陈辉冷哼一声,再也不看李学杰一眼,愤愤然的离开了。
陈辉走后,张蕊看向李学杰:“这个陈老师,总是一副清高的样子。”
李学杰摆了摆手道:“这不怪他,他只是与我们的想法不同,但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其实,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张蕊一撇嘴,然后问:“今天你又要去哪?”
李学杰神秘的一笑:“我要去林甸,那里有一个人,我必须要接回来。”
飞蛾不在甘心只震动着翅膀,它开始盘旋了起来,因为此时少年的音乐节奏变得更加快了。
飞蛾离开了自己喜欢的灯光,向着少年飞去,它想近距离的观察这个少年,尤其是他的那双晦暗的双眼,它不相信这么美妙的音乐,是从一个盲人的手中拉出来的。
然而,当它飞到少年的近前时,它愣住了,它看到了一双早已失去了光彩的眼睛,此刻这双眼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里面微微带着一丝湿润……。
王明硕这些天一直活在悲伤的世界里,因为就在前几天,他的奶奶去世了。
没有了腿和双眼的这六年里,他就住在奶奶家,一直都是和奶奶朝夕相处。爸爸为了还清当年的债务,去了南方打工,母亲白天也没有时间陪他。只有自己的奶奶和一把二胡,是王硕这些年来唯一的伙伴。
他握着手中的二胡,拉起了一首《光明行》这是他的老师刘术,教他的一首曲子。
他正拉到一半,突然听到有汽车停到了家门口。他没有在意,继续的陶醉在自己的音乐中。
他听到了脚步声,是奔着自己的方向来的,来人好像不愿意打扰自己,脚步放的很轻,但是却逃不过自己的这双耳朵。
他的手停下了,随着他的手停下的,还有那二胡的旋律。
“怎么不拉了?”来人说话了。
王明硕歪着头,问:“您找谁?”
来人一笑:“能不能把你的二胡借我用一下,我也想拉拉试试。”
王明硕没有犹豫,点了点头,然后提醒道:“小心弓毛不要弄断了,它很容易卡到蟒皮和琴弦之间的,我的眼睛看不到,所以很难发现弓毛是否断了。”
“我会小心的。”那人接过二胡,发出了调弦的声音。
这令王明硕很是意外,看来,来人应该懂得一些二胡的。
一首二泉映月,如来了一缕清风般的开头,又或者说,那是一种叹息,感叹人生之苦。
只是一个开头,王明硕顿时愣着了,他知道自己刚刚猜错了,来的人绝不是一般人,单凭一个引子,便令自己有着同样的共鸣,那是感叹自己的人生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