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和七月匆忙收殓，沈星河也不怕冷，直接把冬衣外套脱下把王、郭二人骸骨一包，牢牢打结系在了身上。陈默很快出现，手中抱着已半昏迷的向轲。只见向轲牙关紧咬、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寒冬天里额头全是冷汗。旁边是一脸满脸雪泥、一身狼狈的冯翅，眼泪已经流干，只在脸上冲出了一条条扭曲爬痕，她双手紧紧按住向轲两膝，一语不发。
冯翅指缝间还隐隐有鲜血渗出，顺着手腕到手肘部分的血迹在严寒天气下却已经干涸。沈星河和七月暗道不好，之前冯翅身形挡着两人并未看清，现在一看竟是向轲膝盖以下部分全都没了！
此时从众人失散算起到再相聚，也不过三四个小时，陡然巨变，气氛压抑至极。
因为回去的路径，只能借助王越留下的二人书信为媒介，先回越王楼；再以木牌为媒介，回到方舟。众人不敢耽搁，一回到越王楼，陈默带着沈星河、丁丁在楼外找了一方空地掘坑埋葬王、郭二人骸骨。因为王越死去、英灵脱离的原因，绵州结界迅速收缩，堪堪剩下越王楼及其周边一里，三人就是想走远也无从实现。
七月在楼里翻到了一个药箱，准备给向轲做一下简单的急救处理。冯翅依旧呆呆地捂住向轲双膝，不言不语不松手。七月看着这个不到20岁的女孩子，她应该是有一些社交恐惧症的，之前总是不离向轲左右，一紧张或激动就会有写口吃。
跃迁到绵州结界，她应该记不得往事才对，但七月想让她放手，自己好给向轲做一下包扎，竟是拉都拉不开——冯翅不肯松手，凝固的血液也早已把向轲的断肢伤口和冯翅的手心牢牢粘住。
七月叹口气，轻轻摸了摸冯翅的头：“乖，我给他包扎处理一下，你这样捂住，还是会流血的。”
冯翅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来，她此时终于抬眼看了七月一眼，七月温柔地笑着对她说：“不要怕，我会救他，我们马上就回去，他不会有事。”
冯翅撤了劲，七月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划开向轲断肢与冯翅手掌的凝固血液及组织粘连。因为没有现代医疗的止血钳，本以为下肢静脉血管的止血会比较棘手，没想到切开粘连后一看，血管已经自然闭合，只有轻微鲜血渗出。
七月心念一动，看了一眼冯翅，没有多问，迅速抽出干净的织物把向轲的两膝创口包扎好。埋完骸骨，陈默不敢耽搁立即带众人回了方舟。
***
一回方舟，七月就把向轲推进了医疗室，医疗室有基本的手术设备和相对完善的无菌环境，现在能做的就是根本止血和伤口消毒。给七月打下手的，竟然是手术患者经验比较丰富的肖央，也算久病成医，他的外科书本经验在一群人中居然是最高。
闻讯从实验室赶来的朗峰和带领刘辛、韩深、蔡一、宋抓、肖央从训练室过来的一行人汇合，大家都等陈默一个解释。
陈默艰难地清了清嗓，“我赶到的时候，向轲的腿已经断了。丁丁抱着昏迷的向轲，冯翅捂着向轲伤口，三个人东倒西歪在雪地里，不远处是追击他们的一小队吐蕃兵。”顿了一下，陈默继续说，“后来趁回绵州埋葬王越的时候，我问了一下丁丁，他说……”
“是我把向轲的腿砍断的。”冯翅突然打断了陈默的话，“我来说吧，我知道的更清楚。陈默是听丁丁复述的，丁丁现在又不记得了，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说明情况。”
果不其然，一脸懵逼的丁丁，因为再次穿越结界，记忆又被清零了，正目光炽热地看着陈默。
陈默张了张嘴，又从善如流地，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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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轲、冯翅、丁丁落地后的运气不太好，正值吐蕃军队大举进攻，三个人慌不择路地躲避，越躲离陈默他们越远。
而事实证明，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一定还会顺手关上窗。
向轲带着冯翅、丁丁往人相对少的副城门跑去，副城门被攻城车冲开后，只剩一小队吐蕃兵在门口戒备，以防城内士兵逃出。本想通过歪在门边的攻城车绕一下吐蕃兵视野，在僻静处再和陈默联系，没想到攻城车地处斜坡，在三人悄悄移动的时候，城门划水的吐蕃兵一阵打闹，一个士兵被仰推在攻城车上，只听“咯吱”几声，斜坡上的攻城车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往三人冲了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呆若木鸡、有人动如脱兔。向轲最先反应过来，另外两人却是呆愣在原地，因为不敢大声提醒，向轲只得推了一把身前的丁丁，回头想去抓落后几步的冯翅——但是加速下滑的另一辆攻城车已经快要贴到冯翅手臂了！向轲一咬牙，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也来不及权衡危险程度，一个纵身扑向了冯翅，把她推了出去。但是人车距离实在太短，冯翅被推开、向轲落地翻滚、攻城车轮轧过向轲双膝，也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走……快走……”向轲知道自己应该是膝盖粉碎性骨折了，一边疼得喘不过气，一边挥手赶丁丁和冯翅。
高处的吐蕃兵发现了不对，几个人“叽哩哇啦”嚷嚷着冲下来。手无寸铁的三个人理所应当的被认为是龟兹城内逃出的难民，尤其是看到被攻城车碾断双腿的向轲，清秀少年苍白脸颊上沁出的涔涔冷汗，显然激发了这群虎狼兵士的嗜血本性。
丁丁和冯翅被推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这群人把冲到坡下的攻城车拖上来。拖的每一辆，都原封不动地从躺在地上的向轲腿上碾过。他们仿佛找到了虐杀小动物般的快感与乐趣，两个吐蕃兵一人一脚踩住了向轲肩膀，每碾过一辆车，就听到向轲发出歇斯底里地痛喊声。
因为语言不通，丁丁和冯翅一开始还不住地伏地磕头，直到两人都被嫌吵的吐蕃兵一耳光扇翻……冯翅脸贴在冰冷的雪地上，耳边是向轲的痛喊声与吐蕃兵的哄笑声，眼泪无声地滚下来，还未落地已经冰凉。
“弱小，就是原罪吗？”冯翅不甘地闭上眼。
再睁眼，冯翅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在场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已经来到了向轲身前。此刻四五个吐蕃兵正人垒人的叠在攻城车上打闹，攻城车下是双腿早已血肉模糊昏死过去的向轲。
冯翅似乎造成了周围人时空的减速，她的动作并没有多快，离她最近的吐蕃兵却眼睁睁看着她抽走了自己手中的长刀，一把看向了地上那个少年的双腿，而自己的身体却无法被唤起反应、伸手阻止。
“快！过来抱他！”冯翅没有喘息，扔开刀，手忙脚乱去捂向轲伤口，一边扭头冲大脑短路的丁丁吼道。
丁丁这才反应过来，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抱起向轲，跌跌撞撞地往远处逃去。
后来便是闻讯赶来的陈默所见的一幕，迅速带着狼狈的三个人与沈星河、七月汇合。
***
冯翅说完，没有再看陈默。她慢慢地走到了朗峰面前，“向轲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这对他是好事。但是我记得，我还要拿回我之前的记忆。我不愿意做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了，我要给命运以还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