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宛如置身冰窖,她在无尽的黑暗里面挣扎,看不见去路,寻不到归途,她瑟缩着,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冷,彻骨一般的冷。
周围的温度开始慢慢升高,她还未曾舒口气,只见头顶传来刺眼的光亮,她眯着眼睛向上看去,大片的亮红色像是从天倾泻下来的熔浆一般落下,眼见就要将自己吞没,她尖叫着抱着自己静静的闭上眼睛,身体在无尽的滚烫的液体里面翻腾,她急速的转着,有些想吐,眼前出现了一道亮眼的白光,她顺着那些熔浆,一同翻滚过去。
身体还在不住的颤抖,她睁开看见了头顶的光亮,慢慢适应之后,才认出那是一个简陋的点灯,这里潮湿阴冷,她用手撑着身子坐起来,视野还有些模糊,她脑子里面很乱,两世的记忆在不断的闪现,毫无章法,没有逻辑,她看着黑暗里面的两个人影,一个在笑,一个低着头,不知道什么表情。
她视野渐渐清晰,她看着那两张脸,她记得他们。
“好久不见,魔君大人。”
那个在笑的人伸手了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左胸之上,微微的颔首,轻声道。
她看着那个向他行礼的人,几乎是瞬间,那些关于那个晟睿的回忆,像是潮水一般涌出,无尽的恨意涌上心头,她想杀了那个人,但是浑身一点气力都没有。
她咬着牙拔掉了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导管,伤口几乎是瞬间愈合,她下地想要走过去,可是脚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还未站稳就摔在了地上,白子扬先要过来扶她,却被那个人拦住了,她喘息了几口气,她再次起身,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一般,可是还是在离他们两米处的样子失去了平衡,眼见又要摔倒在地,一个人忽然扶住了她,白子扬看着她,眼里有些心疼。
她低下头,苦涩的笑了,她听见了自己喉咙里面传出的声音,很是陌生。
“为什么让我活过来?”她问道,现在她真的听清楚了,她的声音,已经变了,像是当年魔君的喉咙,长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得活过来啊。”南宫珩冷笑着,道,“既然满怀着仇恨死去,就要满怀仇恨的回来复仇啊。”
她扼住那人的咽喉,奋力向后推去,将他死死的抵在墙上,她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她想要杀了他,可是看着他那双赤色的瞳孔,心脏猛地震了一下,她从他的眼睛里面,看着现在的自己,她的瞳孔,也是这般赤色,她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可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她若不死,我怎么能将您唤醒?”那人尽管被扼住了咽喉,还是挤着嗓子沙哑的说着,他冷笑着,她不甘的放开了他,她感觉自己的昏昏沉沉的,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她跌跌撞撞的出去了,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
头像是要爆炸了一般,无数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面翻滚,她是谁?他们是谁?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被树枝绊着了脚,摔在了地上,她抬头,看着眼前绽放在夜里的不知名的小花,月光如流水一般在它花叶上流淌,她颤抖的伸出手,小心的抚摸着它的花叶。
好美。
她留恋一般的看着了许久,最后还是离开了,她跟着自己的心走着,她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只是越走,心里越是安定一般。
回家。
她记得她的家吗?
脑海里面不住的浮现出一张英俊的脸庞,他温柔的笑着,他叫什么,风?他的侧脸好美,坚韧冷漠,更多的是孤独,他是谁啊?驭风?他就是家吗?为什么想到他本来躁动的心忽而变得平静了?
她跌跌撞撞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摔了多少次,她的头发乱了,脸上蹭上了泥土,她像个傻子一般,踉踉跄跄的走着。
郑雨潇?
她刚才对那个人脱口而出的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叫郑雨潇吗?她脑海里面那些不断闪现的记忆,是那个叫做郑雨潇的吗?那么她的是谁?
不知道走了多久了,月光慢慢的隐匿在云层之中,整座丛林都变得阴沉沉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半夜出来晃荡的鬼魂飘过,她心里没有半分悸动,她扶着树木,看着另一座山头上,那个孤独的,坐在那里喝酒的人。
他是哭了吗?为什么哭?
她想过去抱着他,可是刚要迈步,只见一个女人衣冠不整的慢慢朝他走去,她看着他们,看着他们难舍难分的吻着,看着他们交缠在一起,她有些透不过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只记得自己失魂落魄的跪在溪水旁边,看着月光下,溪水里面,倒影着的,自己的脸。
她看着那张脸,那双赤色的瞳孔,那些在脑海里不断闪现的记忆慢慢的整理好了顺序,像是电影一般在眼前播放。
一幕幕往事,她的记忆,她全部想起来了。
她看着那人跪在床前,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
她撕心裂肺的叫着,声嘶力竭的哭着,整座山林回荡着的都是她的声音。
成群的飞鸟掠过天际,在月亮下映出他们黑色的影子,她从水底看着这夜空的景色,她静静地看着,看着。
身体堕入地狱的冰冷,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自己的愤怒,心里的仇恨和不甘,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她做错了什么?生而为魔就是罪吗?郑雨潇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是魔吗?这个世界到底谁是魔?那些道貌岸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是魔吗?那些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为非作歹的人就不是魔吗?那些精于算计设计陷害的人就不是魔了吗?
天色暗沉,没有半点星光,只有月亮还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山林之间的溪水反射着月光的影子,波光粼粼的,像是一条从山间缓缓流下的银河,她随着水波摇晃着,看着黑漆漆的夜空,眼神空洞。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是个如此善良的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所有的人,或是得到了幸福,或是得到了权利地位,她什么都没有,她失去了所有。
不过是因为自己是魔罢了。
一个什么都未曾做错的魔,一个做了千般恶事的人,究竟谁该死?
她没错!
若是生而有罪,那就真正的有罪的活着吧!
她从水里坐起身来,无数水柱顺着她的身体落下,她看着水面上映照着的她的脸庞,那双赤色的瞳孔格外的惹人注目,她看着自己的脸,冷笑了一下。
从水里面起身,她回去了。
她看着三条小蛇在自己的身上缓缓爬行着,她颤抖的感受的它们身体的冰冷,她看着他们各自猛地在自己的身上开了一个小口,它们慢慢的顺着那个小口,慢慢的钻进了自己的身体,她看着它们在自己的皮肤下面爬行着,她颤抖着,撕心裂肺的尖叫着。
像是生命中最漫长的时间,当白子扬把她身体上的数个穿骨钉拔下的时候,她浑身是血的,脱力一般的倒在地上,白子扬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她朦朦胧胧间听见那人温柔在她耳边道:“融合成功了,没事了。”
他小心的为自己擦去了额间的冷汗,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守护了一夜。
“你试试能不能控制蛇?”他站在她身后,低声道。
他们站在一个不知名的山脉上面,这里树木丛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她冷笑了一下:“我要那些东西干什么,他们太弱了。”
“试试吧,我好做个试验记录。”
“麻烦。”她不耐烦的说着,可是手腕还是转动了一下,手背上的那个三头蛇的纹身愈发的明显。
无数的小蛇从四面出现,将这个团团包围,白子扬看着周围那些躲藏在树林里面的蛇,心里有几分发憷,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他低声道:“可以了。”
那人冷笑了一下,手一挥,刚才本来出现的小蛇纷纷的离开了。
他还未舒口气,只听见远处传来了不知名的巨响,她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可是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白子扬似乎不安的朝声源方向看去,他隐约间看见远处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朝这边袭来,他不住的向后退了几步,她看着他有些惊惧的侧脸,冷笑了一下,只见脚下本来有几分光亮的日光变成了一道巨大的黑影,她慢慢的转身,只见一条体态黑色和橙色相间的巨蛇盘旋在自己面前,身长约三十多米,它的眼睛似乎是瞎了,嘴里还不住的吐着蛇信子。
“好眼熟啊。”她看着这条巨蛇,说道。
话音刚落,可能是注意力有些不怎么集中,那条怪蛇瞬间就俯冲下来,在她刚才待的那个地方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激起漫漫尘埃,白子扬掩面咳嗽着,寻找着她的身影,他四处看着,只见那只怪蛇缓缓抬头,一个小小的身影半跪在蛇头之上,她的衣角在风中飞舞,她抬眼看着他,赤色的瞳孔有几分骇人。
“这个家伙不错。”她说,“留下来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