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小时以前。
络茸按照吩咐找来了三只镇定剂,这种镇定剂是对付最凶猛的野兽用的,半支的计量都可以放倒七八只大象,她一从南宫北科那里听到了消息,就急急忙忙的赶到不归山来了。
一个小时以前北科哥哥接到了驭风哥哥的电话,说是找到姐姐了,她受伤了,那些人在追杀她,驭风哥哥不得已将她带去了不归山,自从两年前那件事发生以后,那里被人们当做了不吉利的地方,也没有人往上面走,当年他们住的地方一直荒废,他找不到别的地方了,只有那里还算是比较安全。
驭风哥哥还让他们带几管最强烈的镇定剂来,他说的很急,像是在逃命一般,也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她一听到消息就立马出发了,北科哥哥说他要先去警署那边抹去他们通话的痕迹还有其他的可以指向他们的东西。
不归山不算高,但是怎么说都是一座山,络茸爬上去的时候几乎是精疲力尽了,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一口气爬上来,她顾不得喘息,赶紧拿着那三支镇定剂去了后山的小屋。
刚刚迈步,她就听见了无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着她都觉得浑身疼痛的很,像是一刀刀割在自己身上一般,她拼命的朝那里跑去,越靠近那里声音越是明显,她怎么会听不出来,那是她姐姐的声音。
尽管她的声音变了,可是怎么样她都是认得的。
她朝那边跑着,远远的她看见了驭风哥哥坐在小屋台阶前面的身影,他皱眉不展的坐在那里,双手手指交错的捂着半边的脸,眼神里面很是痛苦,他似乎是听见她来了,他立马起身,有些焦急的伸出手道:“东西给我。”
络茸喘息的点点头,打开了自己的背包给他,驭风随手拿了一支镇定剂,转身跑进去了,络茸只听见了里面似乎有打斗的声音,她不敢靠过去看,只是在那里无助的站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里面的惨叫声和打斗声混杂在了一起,只听见最后一声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再也没有了动静。
她喘息着,紧张的慢慢进去了,她小心的推开门,只见驭风哥哥慢慢的走过去,将另一边地上已经不动了的鬼面具小心的打横抱起,他动作有些迟缓,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伤,他尽量温柔的,将她放在了床上,摆放好她的身体,他温柔的看着她,自己跟脱力一般,慢慢的蹲在了地上,不动了。
络茸小心的靠过去,她看着驭风哥哥的侧脸,又看看躺在床上满身是血的鬼面具,她心里好痛,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帮我照顾好她。”驭风忽然说话了,语气里面尽是恳求,他鼻息有些沉重。
“驭风哥哥你受伤了吗?”络茸小心的问道,那人的状态看着不是很好。
驭风慢慢的起身,轻声道:“没事,有点累罢了。”他有些不舍的看了床上那人一眼,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再不走那些人就要起疑了。
“帮我照顾她,要是她有转醒的迹象,再给她一针。”
“姐姐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觉得现在她的状态,就像自己当年幻化的时候一般痛苦,可是这没有理由啊,“应该是反噬。”他说,毕竟这么动用上古的力量,总会付出代价的。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那个人,眼神复杂,络茸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她见他最后看着她一眼,转身打算走了,她赶忙道:“驭风哥哥不留下吗?”
后者摇摇头,走了。
他若是再不走,那些人起疑了可就不好办了。
络茸站在原地,听着后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看着床上的那个人,她莫名的觉得心好痛,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眼睛有些湿润了,她慢慢的靠过去,坐在了床边,看见了地上那管用完的镇定剂,整整一管,全部都空了,她不敢想象现在的姐姐究竟已经是什么怪物了,她看着她身上的血迹,心说要先处理一下才好,她站起身来,刚想帮她脱去衣服,余光中瞥见了那个有几分骇人的面具的,她轻叹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知道是她了,又何必要用面具掩饰自己呢?难道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是错的吗?带个面具,就没有人看见她不忍的模样了吧。
她过去轻轻的抬起她的头,将她后面系的带子解开,她缓缓的放下了她,她的手有几分颤抖,她慢慢的伸手,将她的面具轻轻拿起。
下一秒,几乎是瞬间,她看见她的脸的刹那,尖叫的不住的往后退去,鬼面具应声落地,摇动了几下不动了,络茸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不住的落着,她看着床上的那个人安睡的脸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脸……她的脸怎么会……
她拼命的捂着嘴巴,颤抖的哭着,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痛,她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脸会成了这副模样!?
她慢慢的靠过去,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她迫使自己直视她的脸庞,她颤抖的伸出手,怜惜的碰触的她的姐姐的脸。
她隐藏在鬼面具下面的那张脸,大半已经呈青白色了,只有左半边的脸还可以看出是个人的模样,她的大半的额头,和整张右脸,早已不是人类的皮肤,青白色的,细看有几分细碎的鳞片,她慢慢的伸手小心的抚摸着,那里的皮肤冰冷丝滑,和蛇皮一模一样。
她这时候终于明白了,那时候在那个元祁族人的记忆里面看见的她的那张熟悉的脸庞,右脸的那个青色的疤痕是个什么了,那不是疤痕,是当时已经开始出现溃烂的皮肤。
她拼命的抑制着自己放生大哭的冲动,可是她根本忍不住,她慢慢的跪在了她的床前,嚎啕大哭着,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一直一直。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她慢慢的镇定下来,帮她查看着身上的伤口,她替她解开了她的衣服,看着她身体上大半的皮肤也是青白色的模样,她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睁眼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在她的伤口上面,那些皮外的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了,她还是简单的为她消消炎,她不敢用自己的血为她治愈,上次她们相见的时候,她似乎是因为碰到了她的血,痛苦难堪。
她为她穿好衣服,无意间看见了她右手手背上的一个黑色纹身,她认得那种纹身,她在白子扬的手背上见过,他们说白子扬和蜘蛛共生,手背才留下了记号,她拿起她的手,仔细的看着,上面是三只长着血盆大口的蛇缠绕在一起的模样,她看着他们,心里已经无力感伤了。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正如她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把她记忆里面的那个姐姐变成了这般模样。
不断的杀戮,不住的挣扎,浑浑噩噩,行尸走肉,像个傀儡一般的活着,这就是现在的你吗?
“姐姐……”络茸带着哭腔低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她拉着她的手,苦涩的微笑着,看着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记忆吗?”
那次她被抓走,被关在隔壁的元祁族的人给她喝了一点他们的血,她现在拥有了和他们族人一样的能力,她只要将自己的手掌放在她的头上,她就可以窥探她的记忆。
她慢慢的伸出手,朝她的额头探去,可是这一动作却在半途停下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承受的起,她的那份——她已经了解的和不曾了解的——悲哀的,沉重的回忆。
她闭着眼睛,沉默着,最后还是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头。
那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白光映入眼帘,她跌入了她的回忆,颤抖着,看着她脑海里面,那一段段,无法言喻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