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雨潇坐在出租车后座,压低了帽檐,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司机的广播里不断的播放的前线的战绩,天捕族的人果然英勇善战,北水幻族兵种节节败退,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结束这场战役,主播大肆的夸奖天捕族族长,说他有多么冷静英勇,模样生的有多么俊美,还在感慨为什么当时自己国家没有发现这么一个将才。南宫雨潇在后面坐着,安安静静的听着,竟有几分想笑。
我的男人,可不是嘛。
可是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后而来的是无尽的哀伤,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属于你了,他一点都不在乎你了,他有了新欢了,他们是同族的,她是天捕族的女王,出生高贵,模样美艳,身材性感,你呢?山里出生,莫名其妙混了一个皇室,身上还有不知道为什么会留在体内的血液,没有芯片随时可能会失控,你拿什么跟她比?
闭紧双目,却掩盖不住泪水。司机从后视镜里面看见了这个帽子遮住了大半边脸的乘客,他看见了两行清泪慢慢滑落,不知道她是遇见了什么伤心事。看她从医院出来,怕是得了什么绝症,年纪轻轻的,也怪是可怜。
没人来接她,一个都没有。
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小黑匣子,这是她唯一的,能留在身边的朋友了。
她知道络茸不是不来,悠洺不让她来自有她的道理,她相信悠洺。北科帮她请了假,让她在家休养一个月,在回去工作也不迟。
车停住了,她没有选择回到自己的宫殿,那里太大了,太空了,她觉得那里好冷。她回的,是自己最开始住的公寓,小小的,那个曾经装满他们的美好回忆的地方。当时他们什么都不是,她不是南火国的四殿下,络茸也没有遭遇那种事情,驭风也不是什么天捕族的族长。他们很平凡,很美好。
是什么让他们支离破碎的呢?
她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
回到了公寓,整个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口气,她跌进了沙发,一动不动,像是跌进了沼泽,慢慢的下沉,直至死亡,她恨不得就此长眠,一睡不醒。
詹博旭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急急忙忙的赶往医院。父亲的病情突然恶化,现在正被送去抢救,他心里焦急万分。怎么会这样,前一阵子医生不是说病情很稳定吗?父亲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听母亲的口气,父亲似乎不行了。
催促了司机多次,甚至不惜闯了三个红灯,他拼命的往医院冲,来到了医院的走廊,他看见了自己的母亲正在抢救室门前焦急等待,母亲看见他来了,自己一直忍住的泪水像是决堤一般涌出,詹博旭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发,轻声的安慰,尽管他知道父亲这回恐怕凶多吉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詹博旭的眼睛一直盯着抢救室的那盏灯,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要不是听见手表滴答滴答的声响,还以为时间真的不曾流逝。
突然,灯灭了,二人紧张的站起身,看见主治医师推门出来,两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医师默默的摘下口罩,轻轻的摇了摇头。
母亲呼喊着,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周围的人扶住了母亲,詹博旭不愿相信这一切,他静静的站在原地,周围的声响在他耳边渐渐远去,父亲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最后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他怎么就离他而去了呢?
他还有好多东西不会呢。
悠洺关上了灯,坐在沙发上,静静的听着收音机里面播放的音乐,音乐舒缓浪漫,她笑了笑,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内,洒在了她的脸上,她的眼眶里泛着水光,她将自己一半藏在阴影里,泪水慢慢滑落。
她笑了,她哭了。
我们互相折磨了二十多年,终于结束了。
南宫云轩收到了詹文邕离世的消息,忍住了嘴角的笑意,他故作悲伤的前往了詹文邕的葬礼,吊唁了他的家人。沐胤也收到了消息,他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急急忙忙的出发,将前几天三王爷交代的事情按照计划慢慢推进。
詹先生逝世了,国王厚葬了他,以纪念这些年他为国家做出的贡献。詹博旭在葬礼上接待了宾客,因为在战乱时期,前线为紧,所以规模也不是很大,只是几个亲友来这里吊唁。葬礼结束,他默默的回到了父亲的府邸,安慰母亲,收拾整理父亲的遗物。他看着满屋子的茶叶书画,这些都是父亲生前心爱之物,他收拾好茶叶,将书画从墙上小心取下,在取下最后一幅字画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保险箱。
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这是一个很古老的保险箱,是用一把大锁锁起来的,他研究了一下那把锁,觉得按照父亲的习惯,钥匙一定在这附近。他左右看了看,又蹲下身敲了敲,终于发现了藏在了地砖下面的钥匙。
打开了锁,慢慢的推开箱子,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封书信静静的躺着。
他拿起来,打开看了。
我亲爱的儿子:
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它的,请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包括你的母亲。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怕自己真正快死了的时候,没法跟你说出这些话,所以早早的写好了。告诉你这些对你来说也许有些残酷,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你所敬仰的父亲,也许没你想的那么伟大,他也做过很多错事,他也是个小人。
博旭,你知道父亲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吗?其实父亲当年做官做的并不好,我当时学历很高,但是做起事来很是不如意,你也许听说过晟睿这个人,他是当时最有名的预言家,生物学家,而我是他唯一的学生。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没有之后那些流言说的那么不堪。二十三年以前,我们五个人被派去十六区,做一个秘密的实验。我们五个,晟睿,郑怀,悠洺,徐寒水,还有我。这些人你应该都是知道的,我不知道我们在你心里是怎样的不堪,可是当时,我们都是好人,聪明而富有正义。
十六区实验的起因是老师一次在边境考察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特殊的血液和一些古籍,经后来的验证,那是上古第六大神兽魔君的血液,孩子,我们都被历史骗了,上古本来是有六大神兽的,魔君是六大神兽之首,只因其乖张跋扈,野心勃勃,最终被其余五大神兽所杀,在历史中抹去了痕迹。他是最强者,老师突然起了一个念头,要是将这股力量注入人类体内,会是怎样。要是加以善诱,我们的国家力量将会更加强大。
老师讲古籍分散给我们保管,徐寒水拿到的是共生卷下卷,悠洺是上卷,我拿到的是史记,两位老师拿到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老师自己则闭关了七个月,待他出来的时候,他将拟好的实验计划拿给我们看,我们便按照计划行动了。
地狱之血(我们给魔君的血液取的暂时的名字)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般好控制。我们自己做的人根本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力量,最终都以爆炸结束,我永远都记得那些生命睁眼还未看见这世界的美好,就被绝望所吞噬的眼神。
太惨了。
我受不了这心里的折磨,我当时选择生物药学,跟着老师不断学习,是因为我想救人,现在这做法,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我和老师起了争执,老师说我半官半学,脑子里只想着升官发财,根本就没有安心研究,我自然很是生气,一怒之下便离开了。
悠洺当时是我的女朋友,我很爱她,现在也是一样。她过来劝我和老师道歉,虽然心里很是不服,但还是依样照办了。
当我提着礼物前往老师家,在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里面的说话的声音,这是老师和郑清老师的声音,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他们的门并没有关,所以我听的清清楚楚,本来觉得偷听别人说话很是不好,正想离开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句话:
我当时吓了一条,竟然挪不开步子,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
我当时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本能的逃离了这里,回到了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最敬爱最信任的老师,竟然只是想利用我们,我们就是他们的棋子,到了没用的时候,就会被他们残忍的遗弃。是他们不义在先,他们想谋反在先,我向国王告发了他们,国王早已对他们心有芥蒂,几乎不曾细想就下了捕杀令。
徐寒水失踪,悠洺和老师被捕,其余903的族人在一年之间全部被杀,903灭族。
我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我竭力保护了悠洺,但是老师最后还是死于非命,我心里没有半分愧疚,我像国王隐瞒了地狱之血的事情,悠洺与我决裂,我与你的母亲结婚,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直到看见了一个女孩。
那是世界上最精美的容器,我无法想象他们是杀了多少生命才创造出这个奇迹。
我试探过她,她似乎对上一辈人的恩怨一无所知,她很单纯,很倔强,像极了当年的悠洺。
我很喜欢她。
我不知道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晟睿倾注最后一份执念创造出的生命会带来什么样的无法预知的未来。我每每看见她的眼睛,心里都会燃起对老师的愧疚之情,我相信这期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老师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我不愿承认我做了什么。
我希望你能代我好好的善待那个姑娘,算是替我赎罪。
照顾好你的母亲和悠洺,我对不起她们。
罪人詹文邕
詹博旭看完了这封信,久久不能平静,他的双腿无法再支撑自己,他跪在了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