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色正好，我身着红装，浓妆艳艳。
髻上的凤冠压得我抬不起头，铜镜里的可人儿，美丽的晃眼。
福娘给我象征性的再施妆，盖上红绸。
“公主是民妇见过最好看的新嫁娘。”她操着上京的口音，让人不由得心安。
“你可曾去过上京？”我还是问出了口。
“命妇自幼长在上京，后来跟着家里人做生意辗转来到了草原。”
我点点头。
“王爷对公主殿下可真真是上心，寻了许多日才找到民妇，若不是命妇恰巧回娘家，便就要从大梁找人来做这福娘了。”
“王爷对我，自然是好的。”我应了一句。
……
我坐在轿子里，有些摇晃，凤冠上流苏坠着的玉石珠宝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竟让人有些昏睡。
我稍稍挑了门帘，青莫起了马，在轿子前面，红衣黑纹鎏金滚边，倒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华贵。手腕上的红玉镯子凉丝丝的，念起忆卿，心里空落落的，眼眶泛酸，又怕花了妆容，稍稍用帕子沾了。
取下手腕上的镯子，放进衣袖中。
轿子停了，他向我伸出手，伸过去，他随即握住。
红绸子的缘故，我看不见他的脸，但却能闻到他身上依旧清香的味道，像春雨过后的空气一般清新怡人。
他牵着我的手，走进王帐，青莫没了父母长尊，自然是要拜见漠北王的。
复杂的礼数过后，迎亲队伍回王府。
侍女端来水盆，我们一同在盆中净手，他捉住了我的手，细细洗干净。
“到你了。”他醇厚的嗓音带了一丝戏谑。
我握住他的大手，厚厚的茧子蹭着我的手，痒痒的。
“好了。”他小声道，取了白巾，擦了水珠。
我透过红绸看见床边的一杆秤，便端坐在床边。
他取了那杆秤，挑下红绸，“果真称心如意。”
侍女又端了合卺酒，我斟了一杯，他也斟了一杯。
交换酒杯，饮下他斟的酒水，一阵清冽流过嗓子，心口。
不只是因为酒水，还是因为什么，脸上微红。
他又取了小剪刀，剪下自己的一缕黑发，又取下我的凤冠，头上轻松了不少。轻轻把发髻落下，剪下一缕。
他绑了很久，未能绑在一起。
我暗自笑他，自然，舞刀弄枪的汉子，弄起这些，自然是力不从心。
我从他手里接过，绑在一起，他递给我一只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我便将发缕放进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喃喃道，无关感情，哪怕是政治联姻，也要做的面子上过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执了我的手，落下一个吻，“等我。”
“嗯。”我点点头，他是要应付宾客去了。
母妃曾说，我是大梁公主，高于旁人尊贵的身份，生来富贵，那便要承担比旁人等多的责任，放弃更多不由己的情谊。
我起身，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手臂，从床畔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的容颜。
兀自坐了一会儿，竟还是没忍住落泪，哭花了妆容，索性就用清水净了面。
瞧见还有一壶合卺酒，便倒了一杯，肚里未进食，火辣辣的。
一杯一杯下肚，也不知道喝了几杯，酒壶空了，便就倒在案几上睡了，分明是甜丝丝的果酒，分明是那么熟悉的味道，可如今喝起来怎么有股子陌生的味道，定是漠北的风把它吹凉了，定是这般，我呓语一般的呢喃。
帐子门帘被掀开了，一股冷风溜进来，揉了揉眼睛，都已经入夜了啊。
“一定饿了吧！”青莫端着一盘点心，“晚上吃太饱对身子不好，明天我叫厨房好好给你做一顿。”
我点点头，头却有些恍惚，伸着手想要去抓他，却扑了个空，好在青莫扶住了她。
“怎么这么不小心。”凑近了，才闻到了酒气，又看见倒着的酒壶，“都说了你不能再喝酒的，伤身子。”
“嗯，我饿了。”我倒在他的怀里，酒气并不浓郁，但熏香却分外馥郁，大概是他熏香遮住了酒气。
“快些尝尝这些糕点。”他扶了我坐下。
我捏了一个，放在嘴里，他让侍女把酒壶换成茶壶，给我倒杯茶。
果真，吃了几口就噎住了，灌了几口茶，“我吃好了。”
“时候不早了。”他揽着我的腰身。
我并未觉得不适，许是醉酒的缘故，我迷迷糊糊倒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和他吻着，厚重的外衫掉落在地上，一个东西调出来。
我推了推青莫的胸膛，步履不稳，捡了那东西，看着好眼熟，又好陌生，烛火昏暗，想走近了瞧瞧，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摔在地上，那一对儿镯子被扔出去，摔碎了。我爬起来，怔怔的望着那碎片，心上一酸。
青莫从背后抱住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衣衫被褪下，是如何与他抵死缠绵，最后交颈而卧。身子疲倦得很，尤其是腰肢，浑身竟出了细汗，耳畔的喘息似乎来自远方，身子的痛处仿佛不是自己的，我喊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得不甚清楚。
大抵自己是哭过的，不只是因为身子的痛处还是因为破碎的情谊和镯子。
这鱼水合欢似乎很愉悦，第二日他依旧躺在我身旁，睡得正熟，不着寸缕。
我小心地找寻着衣物，却还是惊醒了他。
“要起来了吗？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昨夜……”他一时也有些语塞，“你身子疲惫的很。”
我看着他吐出两个字，“饿了。”
“莞城，你稍微等一下，我去让人给你找身衣裳。”他掀了锦被，露出匀称的上身，让我震撼的不是紧致的肌肉，而是触目惊心的疤痕。
我往床畔挪了挪，情不自禁的抚过他背上的伤疤，应该有些时候了，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很长一道，还有其他细小的疤痕。
青莫应该是感觉到了背上痒痒的，扭过头看我，“很吓人吧。”
我摇摇头，看见他胸前更为密集的疤痕，“青莫，你是个英雄！”
他脸红了，“战火中活下来的人，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