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早上,外头发生了许多事,而碧纱橱里,贾宝玉还在酣睡。
忽然,一位小男孩出现在床头,调皮的用没蘸墨的毛笔尖,在宝玉的鼻孔处扫来扫去。
“谁。”梦中的贾宝玉嫌痒,忍不住往后挪动,并睁开了眼睛。
“爱哥哥,大懒虫,该起床了。”
一张浓眉大眼的俏脸出现在面前,贾宝玉顿时头疼的道:“是二不是爱,湘云妹妹,我还没睡够呢。”
“别睡了,快起来陪我玩。”六岁的史湘云嘟起嘴,两只小手挥来挥去,“我今日要去荟芳园打猎,昨儿你答应我的。”
“你就放过那些无辜小动物吧。”贾宝玉没辙,抬手揉了揉眼角,“可怜的孔雀都被你追断了腿,没看见珍大嫂子那心疼的模样要不是我,她就来告状了。”
“珍大嫂子人好,才不会,你就知道哄我。”
史湘云不信,把笔随手扔在一边,突然轻盈的旋转一圈,很是得意,“爱哥哥,你看我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好看,假小子。”
看着她穿了一身自己的衣服,头发也梳了一模一样,贾宝玉无奈叹气。
仅仅和史湘云相处了两天,他就明白为何那位没爱上她,不是人不美,而是性子实在是太活泼,天性又不拘小节,尤其是这小时候,简直就是个男孩子。
史湘云大概是属于传统北方美女的长相,浓眉,大眼睛,翘挺的小鼻子,稍厚的嘴唇,给人爽朗的亲近感,个头也很北方,六岁就快和他一般高了。
“罢了罢了,我不睡了。”贾宝玉干脆掀开锦被,“来人。”
这一声“来人”叫的十分习惯,可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话音未落,镜门开了,鱼贯而入四个丫鬟,头一个端着梳妆盒,第二个端着洗漱盒,第三个捧着衣服,第四个拎着一壶热水。
站在床头的史湘云努努嘴,贾宝玉马上傻眼,忙问道:“你们是”
这时,又走进来两个丫鬟,这俩贾宝玉认识,赶紧说道:“绮霰碧痕,她们是谁”
碧痕绮霰是一直伺候他的小丫鬟,年纪皆十二岁,如今上一批大丫鬟几乎都走了。
绮霰笑着解释:“是伺候你的新丫头呀。”
“哦”贾宝玉明白了。
碧痕便指着第一个女孩,说道:“她叫秀儿,老祖宗说她长得最好,就叫了秀儿。”
那语气听着意思似乎很是不甘心,贾宝玉却大为惊奇,这女孩也太漂亮了,年纪小这么好看也罢了,偏偏竟一副我见犹怜的婀娜柔弱相,恐怕林黛玉也不过如此吧心说难道她就是晴雯
一定是了,贾宝玉摇头道:“秀儿这名字听着怪怪的,叫晴雯好了。”
不想绮霰指着第二个丫鬟,笑道:“那可不行,这位才叫晴雯,今早老祖宗给定下的。”
“啊。”贾宝玉赶紧看过去,一见之下非常吃惊,“哎呀,可不就是晴雯!”
印象中的晴雯活泼灵巧,容貌出众,一首芙蓉女儿诔更让人为之赞叹,而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女孩简直就是心目中的晴雯。
可是,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晴雯
其实答应已经揭晓,光看外表,这个秀儿的性子应该是温温柔柔的,一双眼眸却又隐隐闪露出一丝刁钻古怪的味道,而这个晴雯,则天生一股小骄傲的架势,给人的感觉是直来直去之人。
这时候,碧痕继续介绍:“她叫丽儿,她叫麝月,她们三已经在院子里几年了,只是你没留意罢了。晴雯本是赖姥姥的人,今儿孝敬给老祖宗,老祖宗特意叫她一块进来让你见见,加上外头你认得的秋纹和茜雪。”
贾宝玉问道:“到底几个人”
“嗯。”碧痕心里算了算,“八个。”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贾宝玉有点晕,重新躺下,挥挥手,“你们先出去,等会儿我再叫人。”
“时辰不早了,快些叫咱们。”绮霰认为大概是头一回见面,认生的缘故,便对大家使了个眼色。
贾宝玉又说道:“湘云你也出去,我要一个人静静。”
“哼!”史湘云老大不乐意,但还是跟着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贾宝玉自言自语:“到底怎么回事我得好好回忆一下。”
记忆中,贾府的丫鬟一般都是两两对应的,比如王夫人的彩云和彩霞,金钏和玉钏,李纨的丫鬟素云和碧月,林黛玉的紫鹃和雪雁,贾母的鸳鸯和鹦哥,琥珀和玻璃等。
那么明显晴雯和麝月是一对,还有秋纹和绮霰,碧痕和茜雪,都是当初贾元春在时,闲来无事帮弟弟取的名字,那么秀儿和丽儿又是怎么回事
“对了,那袭人呢”贾宝玉百思不得其解,“这不正好八个人,满编了嘛。”
其实是他看书不仔细,原来袭人和晴雯皆是贾母的丫鬟,享受的是这边待遇,即月钱从贾母这边扣,后来命袭人服侍史湘云了几年,因素喜她心地纯良,恪尽职守,便将她和晴雯都给了宝玉。
袭人起初叫珍珠,这个他倒是猜对了,因姓花,故取陆游的花气袭人知昼暖,改名为袭人。
而为什么叫袭人原来贾宝玉最初有两个大丫鬟,名字叫做可人和媚人,至于名字为啥这么怪,自然是只有宝玉才会起如此香艳名字。
书中记载,鸳鸯曾对平儿说过,“这是咱们好,比如袭人、琥珀、素云、紫鹃、彩霞、玉钏儿、麝月、翠墨,跟了史姑娘去的翠缕,死了的可人和金钏,去了的茜雪,连上你我,这十来个人。”
显然,这是一个脾气相投的小团伙,几乎都是后来大观园里最有头有脸的,物以类聚,所以可人的地位应该是八个大丫鬟之首。
从可人的名字可以得出,其必定最受贾宝玉的喜爱,如此容貌,当初大概可人是贾母给孙子预备的那方面的启蒙老师,未来的姨娘人选。
可人这个名字也有趣,秦可卿的小名叫做可儿,如果说晴雯隐应了林黛玉,那可人应该是对应秦可卿,自然容貌不会差。
金陵十二钗,秦可卿死的最早。
不幸的是可人早死,至于媚人,书中无缘无故就消失了,不外乎名如其人,早早就被王夫人打发出去了。
可人和媚人的遭遇,才有了袭人和晴雯替补,尤其是晴雯一直在怡红院里低调做人,生怕被王夫人知道自己,大概就是怕重现媚人的遭遇吧。
幸好现在的这位宝二爷不清楚,即使清楚也不会照搬,晴雯名字好听,而可人和媚人这不摆明了给她们招灾
总之贾宝玉决定不研究了,秀儿和丽儿又太普通,就算不是老太太起的,也是凤姐给起的。
“不就是起个名么我自己来。”
很清楚自己的学问有限,他爬起来,走到桌上将一本诗集抽出,返回被窝里,随手翻了几下,一首鹊桥仙-纤云映入眼帘。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得了。”
仅仅念了一句,宝二爷便有了,开始洋洋自得,“就叫纤云,飞星,挺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