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忽然从车窗前一掠而过,速度快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杰克猛地往左打方向盘,同时脚踩刹车,让车侧着停了下来。
“一只猴子,确切地说,是一只山地大猩猩。”米兰达忍着疼痛说道。
杰克没好气的说:“别以为我读书少,山地大猩猩的传统栖息地在中东非,就算出了什么爱旅游的变异种,也绝不会跑到东北亚这么远来!这他妈不是见鬼吗?”
米兰达往前一指,“喏,那个人会跟你解释原因的。”
杰克盯住车的前方,那是一截高坡,坡那边先是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然后是身体和大腿——一个女人朝着越野车走来,停在高坡的最顶点。接着,她身旁又露出一个硕大的脑袋,然后是同样硕大的身体和腿,一只庞然大物站在她身旁,有那个女人的一倍高,八倍、九倍宽。
太阳从她的背后照过来,在地上投射出两条长长的影子,如同两柄撕裂大地的长剑。
“在车里呆着!”杰克撂下一句话,抓起副驾上的一个大包裹,开门走了出去。
“喂,女人!冲我们来的?”他对着挡路的窈窕女子大喊。
“没错,你们可真不好追。”女人的声音很年轻——而且,清脆的像夜莺,很动听,杰克不合时宜的想。
“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雷达?还是卫星?又是怎么追上我们的?”
“都不是,那群人太依赖现代工具,可惜能调动的天眼卫星扫描频率太低,怎么可能在上百公里范围内重新锁定目标?我嘛,有个‘好伙伴’鼻子很灵的,没人逃得过它的追踪,再加上那么一点点智慧,当然,还得有一点运气,我就站在这里了。”
“哈!你到还真是有啥说啥,挺实诚的。那你叫什么名啊?”逆光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长的咋样,不过这身材倒是够火辣的,可千万别起了个煞风景的名字。
女人向前走了一步,微微扬起下巴,说:“我是‘见习灵师’,屠苏苏。”
见习灵师?什么玩意?
“杰克,你小心点,她给我的感觉很像那个菲奥雷。”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让杰克打了一个冷颤,剑师?灵师?难道真有什么关系?
“就凭那个玩意儿,你也想拦住我们?”杰克很霸气的指着她身旁的大家伙说。
自称屠苏苏的女人很生气:“不准你这么叫‘大王’!他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杰克当然只是嘴硬,他看到“大王”的第一眼,就止不住的心里头往外冒寒气。这个大块头确实是一只山地大猩猩,雄姿勃勃,块头大的惊,两前臂更是粗如象腿。
这个年代缺少真正的生物分类百科,因为实时刷新已经变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经历过“大衰退时期”的全球性核灾难和其它链式反应后,被生物牢牢占据的地球表面上,基因中已被埋藏下不安分的种子,“物竞天择”的钟摆像是被拨乱了时针,陷入狂乱的节奏中。
其实杰克也分辨不出什么原生种、什么变异种、什么进阶种了,他看过一部被重拍过无数个版本的灾难片,里面就有一只以山地大猩猩为原型的金刚,胡编乱造,比他妹的山还高,生猛的不像话。话说回来,现在谁还爱看灾难片啊,哪个灾难片比得上现实的残酷?
女孩身边的那只,除了生猛之外,最惹眼的是那一身披挂——从头到脚披着一层黑色的板状铠甲,覆盖了除面部和手脚之外的全部位置。这方面杰克是行家,一眼就看得出铠甲材质不凡,是一种高密度的聚乙烯加金属合成材料,硬度、延展性和抗冲击性都极好,唯一缺点是重量较高,可这个家伙还会在乎多那么点儿重量吗?铠甲的关节处理也非常好,显然加入了先进的辅助传动系统,能实现更加灵活的动作,是大厂的手笔。
杰克掂量了下自家实力,包裹里只有三件常规单兵武器,也只有那挺手持式电磁炮能够破甲,打不打中那当然要看天意。尼玛!本来以为有米兰达在,老子顶多当个司机,谁知道忽然就变成战斗主力了!
“你不用慌,杰克。她这个手段也不算什么,不过是控制一只动物而已。舍甫琴科经过一定的训练,也能做得到。”米兰达靠在后座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哈!控制个动物也许是没什么了不起,可并不妨碍那只动物一拳把你拍扁!
舍甫琴科人家可是雷霆行者,在你嘴里怎么跟个弱鸡似的?
屠苏苏竟然很配合,说:“你说的没错,这样果然威慑力不够。其实我不希望战争,如果你们肯乖乖就范,那么彼此都会减少很多损失。抱歉啦,我给的压力的确不够,还没能让你们认清现实。”
一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黑影一个又一个从树林里窜出来。有两只跟“大王”一样身披铠甲的,不如它那么威武,也矮了一个头;有六只雌性,她们要矮小的多,几乎是直立的,只有上身穿着铠甲,前臂也远没有雄性的那么粗壮,但更加灵活,它们每个背后都背着一杆枪,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滑稽;有八个小家伙,它们又瘦又小,四肢不合比例的纤长,口中的獠牙反而比父母们更长,刚才掠过车前的黑影想必就是它们中的一个。
“本来我是只想让大王一个人跟我走的,不过他舍不得他的部族,非要都跟着来。当初为了把这么一家子拉出来,我还特意包了一整架飞机呢。”妈的,这下更没得打了!杰克悄悄的往后蹭了几步,手已经搭上了车把手。
千秋月仔细打量着猩猩们,从容的评价道:“确实是变异种,那只首领更是进阶种。山地大猩猩的传统种群结构里,一个部族一般只存在一只成年雄性,但为了对抗更加险恶的生存环境,变异部族中又加入了新的战斗力。雄性除了体型更大,皮毛硬化之外,重心也更加前倾,平衡性增强的同时更善于四肢奔跑,让它们可以和狮虎比拼爆发速度;雌性却在学习人类,智慧更高,重心向后移动,更习惯直立行走,双手得以解放出来,可是也要付出代价——骨盆因此收窄,为了降低难产的风险,只能减少生育的次数,初生的婴儿也变小了;刚出生的婴儿体质变弱,因此成活率更低了,可一旦挺过那段危险期,也会变成重要的战力,惊人的弹跳力和敏捷性都是牺牲体重换回来的,而锋利的獠牙更是蕴含剧毒。我猜,在性成熟前,它们会有一段极速生长的过程,简直就像昆虫的变态发育。”
杰克的头向越野车稍稍别过一点,小声说道:“没人想听你科普!妈的,说的我脑仁儿都疼了。”
千秋月对他恶狠狠的低声说:“闭嘴,傻瓜!你觉得自己靠得住吗?”
杰克蓦然一惊,向窗内探望一眼,发现米兰达正闭目凝神,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她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晃动,仿佛身体里住着一个恶魔,她正用尽全力镇压。
“你说的很对,你比我还要懂他们,我好惭愧呢。其实我不太愿意让他们上战场的,现在的武器那么凶残,动不动就断人肢体,想留全尸都难。我最向往冷兵器时代,据说那时候我这个职业特别吃香,无论在哪类战场上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现在倒好,都快沦为炮灰了。”
杰克现在巴不得这个屠苏苏能多说几句,“就说嘛,你说你领着一群猴子来打仗算怎么回事?我要是带着一队兵,不用多,就一个小队,一轮扫射下来,就够它们瞧得!”
“你别看不起人!都不用大王出手,只要他弟弟‘二王’一个,就能把你们全杀光!”屠苏苏说话有种天真烂漫的感觉,可说起杀人却毫无滞涩,就像是吃饭睡觉一般平常的事。
“说了这么多,你们到底肯不肯投降?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这次试炼已经浪费我很多时间了!”
“等等,等等!”杰克摆着手,搜肠刮肚的拖延时间,“你……你站近一点!我们都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怎么能随随便便投降呢?”
那女人虽然觉得奇怪,可为了尽快把事情解决,还是往侧前方走了一段路,让阳光从斜后方照到脸上,巨大的“大王”紧紧跟在她身边。杰克心里叹了口气,跟声音和身材相比,这女孩的长相就太普通了点,轮廓太平面,眼睛不够大,下巴也不够长,跟千秋月和米兰达完全没法比,也就是个六分而已。
“现在总可以了吧?”
车门此时被轻轻推开,杰克终于松了一口气,往身后一指,说道:“可不可以,你跟她商量去吧。”
“小姑娘,比起乖乖就范,我有个更好的提议:你带着你的猩猩家族走,我们开车离开,彼此一点损伤都不会有,这样不是更好?”
米兰达推开门,走下车时开始说话,每说出一句话的同时就向前迈出三步,每向前迈出一步,气势就向上攀升一分。当她说完话站定,气势已然达到巅峰,犹如沐浴阳光的武神,又仿佛是地面升起的另一颗太阳,要将整片雪原融化!
大王猛地人立而起,向她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怒吼!它的其他同类远没有这样的勇气,都在米兰达的气势下瑟瑟发抖。
最吃惊的莫过于屠苏苏,也只有她最清楚这种能给生灵以震慑却无法被检测的“气势”意味着什么,只有那些被正式授名的前辈,才能散发出这样恐怖的震慑力。
面色凝重,她认真的打量着米兰达,问道:“阁下是米兰达贝奥武夫?”不由自主,她用上了“阁下”这种只对大师使用的敬称。
“没错。”
“世界广大,果然卧虎藏龙,座首让我出门试炼,果然是没错的。”屠苏苏郑重的说:“我接受你的提议。”
“好,我喜欢你这种爽快的性格!”米兰达回头向杰克招手,“上车,还是你开车。”
“这……那个……”杰克往那女人的方向拼命扬下巴,“你让人家屠小姐和她的‘小伙伴们’先走啊!”
“没那个必要。”米兰达很淡定的转身走回车上。
剩下杰克跟屠苏苏四目相对,前者尴尬的哈哈一笑,来了句:“那个,山水有相逢啊,回见,回见。”然后一溜烟窜进车里去。
刚上了车就听千秋月小声提醒:“慢点儿开。”
杰克哪里还不清楚是虚张声势?越野车以40公里的匀速向前驶过,最近时离大王只有三米,往前伸个胳膊差不多就能抓住车门。当时,杰克还不忘摇下车窗,跟屠苏苏挥手告别,一派从容风范。
三人都是人精,车往前开,没有一个人回头往后看,连后视镜都没人看一眼,直到屠苏苏和她的伙伴完全消失在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