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灵山,紫薇阁。
“大师哥,你醒了!”韩清面色憔悴,死水般的眼眸忽焕发出一丝光彩,握着连笑的手,十指紧扣缠绕。
“小师妹,我怎么”连笑一脸懵逼,挣扎着坐起身来,背靠着墙,揉揉脑袋,他只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在和白衣打斗,本想与他同归于尽,使用崆灵必杀,然后只觉背后一麻,最后还有小姬的声音……
“大师哥,没事了,这是你的房间。你昏迷了三天三夜。那晚,有人说你被流国暴君所伤,我爹就跟着去救你,这才将你带回来。大师哥,下次不许骗我,自己一个人下山,你知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韩清嘟着嘴,眼睛仿佛挤出泪来,轻轻抱着连笑。
“好啦,等我伤好些了,就带你出去玩,尝遍天下美食,喝遍天下名酒,共舞一支连清剑法,嗯”连笑眼皮轻挑,扯了一个鬼脸出来。
“我才不要呢,就你最会忽悠人,酒鬼大师哥。”韩清破涕为笑,安安静静的缩在连笑怀中。
“笑哥,你伤好些了吗”一道似银铃,温柔明快的声音传来,格外悦耳。
“羽……羽公主,你怎么在这里”连笑更多的是不解,这里明明是崆灵山,她不应该在皇宫吗
“就是她找师傅救的你,我在这儿替大师哥谢过你,羽公主。我们俩有私事要说,还请你先出去一下。”韩清的话总有些怪怪的味道,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切,愚蠢的女人。”纳兰羽冷哼,绝尘的面孔露出寒意。
“笑哥,既然你没事了,那本公主也放心多了,我先回帝都,出来了这么久,万一被纳兰倾那厮发现我私自出逃,也不好交代。切记,人在江湖,万事当心。”纳兰羽对连笑的态度从一而终,朝他甜甜淡淡地一笑,转身便走。
“羽公主留步,好师妹,我渴了,快帮我到杯水来。”
“大师哥你”韩清咬唇不满。
“小师妹,就知道你最好的啦,快去快回嘛”连笑挤挤眼睛,媚媚地撒娇道。
“好吧。那大师哥你先等等。”韩清带着一肚子怨气和无奈走了出去。
“噗嗤”纳兰羽忍不住笑了出来,坐在了连笑身旁。“笑哥,还真有你的。”连连竖指夸赞。
“羽儿,就那天晚上,我不记得我见过暴君,只记得被她的手下追杀,怎么会被她所伤,还有那个白衣最后怎么样了,你又为何会在崆灵山,找师傅来救我。对了,你那天有没有看见小姬,就一个清秀少年,经常穿绸蓝衣服,我那天明明听到……”连笑把心中的困惑一股脑吐了出来,现在只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的伤明明无法救治,可现在怎么感觉并无大碍。
“笑哥,你身子还没痊愈,先躺好。这些问题我一一给你详细解答。”纳兰羽轻扶着连笑躺下,满目真诚,心定入神,全无敷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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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旭殿,大雅整洁而利落,一砖一瓦无不透露出一种恢弘磅礴的气势,带着凌然正气。
“师兄,笑儿的伤势怎么样”潘昭站在韩泾山旁边,迫切的问。
“现在没什么大碍,只需饮清心湖水化尽体内真气就可痊愈。笑儿体内有两道真气,第一道是邪冥属性,会致命;第二道为白族光属性,用于压制第一道。师妹,只是我想不明白,暴君和笑儿究竟有什么仇恨,以致于她不惜大量损耗内力让笑儿受真气冲击,生不如死;而那个白衣人就更不可思议,度数倍于前一道的内力给笑儿,而且笑儿经脉尽毁,异类融合相当麻烦,两人到底有什么秘密,会才让他倾尽全力保笑儿的命。他没挡我的诛邪斩击杀暴君,却偏偏也跟着跳入冰湖,到底是何用意”韩泾山低头,一动不动,眉头紧锁,沉思。
“笑儿没事就好,一切都不重要了,师兄,别想了,你也多多休息,注意身子。”潘昭宽慰道,连笑是她亲手养大,当看到连笑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时,她真有种窒息的感觉,不过还好笑儿没事了。
“嗯,我会注意的。师妹,你和笑儿也好久没见面了,不如去看看他,那孩子挺依恋你的。如今暴君被诛邪斩所伤,落入冰湖,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内力尽失,变成一个废物。我得去找崆峒派奕盟主商量救太子,扶太子上位的事,不能再耽搁了,就算不是为天下苍生。”韩泾山眼神坚定异常,那表情全无商量余地,小胡子微撇,大步跨出清旭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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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朗的云巅之上,升腾着神鬼莫测的氤氲水气。深山万壑,高大的巍峨的山脉一座连着一座,高耸入云,连绵万里看不到尽头。
夜幕降临,一轮圆月高悬暗空,毫不吝惜的将光芒闪射于大地,整片密林亮如白昼。
峡谷密林的尽头,树木参天,一眼望不到边际。万绿中一片白潭,唯致的静幽。
一个白衣男子在这深潭中,用竹罐,舀了一些清水,趁着月色,踉踉跄跄的朝密林深处走去。
白衣男子微微抬头,身形有些狼狈,那双邪魅的眸子,看起来很疲惫,很苍白无力。微微一眨睫毛,豆大的汗滴顺着淌下。
此时的他,无比虚弱,连走一步都像是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白衣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似乎前方有什么指引着他前进。路程不远,但对白衣来说,却如登天一般。
终于,白衣停到一颗树下,蹲下身,如对待珍宝一样把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轻轻扶起,将竹罐放在女子的嘴边,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
女子低垂着脑袋,无力的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如一张白纸。如若不是还存在如有若无的呼吸,完全和一个死人无异。
这已经是他带她从冰湖爬出,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涧的第十天晚上。他的武功,自落入冰湖的那一刻早已消失殆尽,完完全全变为一个废人。而她,只是相同的动作,从未变过,就像已经沉睡了数千年。
是他害了她,他明明可以挡住那一道诛邪斩,可是他犹豫了,为了他的家族荣耀。
他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就可以回到从前,他与她从未谋面。可每一次醒来,依旧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有无穷无尽的密林,依旧完全没有力气,依旧昏迷不醒,依旧要靠野果来充饥。
摊开手,看着手中紧握着的血红玉珏,不是说魔兵可以疗伤的吗关键时刻一点效果都没有。什么狗屁魔兵断魂,简直就是烂东西。
怎么会完全没用呢,难不成被冰湖水泡了泡也失效了
白衣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玉珏再放回女孩身上,微微叹了口气,旁边的女孩还在昏迷之中。白衣感觉有些饿了,匆忙的从地上拿起一个果子,胡乱的的塞在嘴里。他还可以吃些果子来充饥,可她呢,内力尽失,还受了很重的内伤,只能靠着潭水,果汁为生,十多天过去了,她会不会就这样被饿死
白锦峰轻轻将馨瑶抱起,试图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这具冰躯。她很美,虽是昏迷,却依旧不减冰清玉洁的容颜。
“可恶的老女人。”白锦峰低声咒骂,他多希望躺在这里的是他,他好累,活的好狼狈,好想去睡觉,可他死了,那个女人谁也活不成。
他以为……从她对他使用移花接木的那一刻起,他便会放下对她所有的情愫。他以为他会完全对她无动于衷。但当她被打落冰湖中的那一刻,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谈不上什么感受,只是他知道,他不想她死。
“唔……”馨瑶突然痛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白锦峰一惊,不知是喜是悲。“老女人,你醒了吗别装睡了,快睁开眼看看我。”白衣微微摇了摇女孩的身体。
“疼……好疼……”馨瑶未睁开双眸,额角呈川字形,痛苦地喃喃。
“疼哪里疼,你告诉我,我帮你看看。”
“胸口,身上,胳膊,手,脚,哪里都疼……”她紧闭的双眸竟流出晶莹的泪花,在月光下一闪一闪。
“不疼了,不疼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白锦峰心疼的抱着馨瑶,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快……快,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馨瑶猛一下睁开眼睛,瞪着白衣,那双紫眸中,只有痛楚和麻木,毫无意识。
馨瑶在白衣怀中乱折腾,痛的她冷汗淋漓,两只手死死掐在白衣身体上。
“嘶”白衣闷哼了声,一边忍着痛,一边轻轻替她擦拭汗水,无声的安慰。
不对呀,她明明只是胸口处被诛邪斩所伤,怎么会全身都痛,难道是……
白衣盯着高挂的明月,陷入了沉思,忆起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那时的她也像现在这样痛苦无助,仍历历在目。
“啊……啊……”馨瑶痛的话都说不清,只剩下呢喃,几度将唇角咬破,冉冉的血流,格外刺眼。
“乖,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白锦峰缓过神来,温柔的将馨瑶紧紧揽在怀中,任由她的牙齿深深没入他温热的手掌之中。
“乖,没事,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永远保护你……”白锦峰宽慰道,另一只手不停抚摸着女孩的背。就算他不能减轻她的痛苦,能这样陪着她一起痛,也知足了……
整整一夜,白衣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痛苦,却知道她痛晕又痛醒了几回。第一次,他才明白,这一夜对她来说究竟有多漫长。
初阳的第一缕光芒散落在白衣疲惫的身躯之上。终于安分了,白衣嘴角微扬,目光细细的扫在女孩祥和入睡的面孔之上,如果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定格,那该多好。转之,白衣眸间闪过一抹坚定,他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会让她月圆之夜的伤痛好起来。他也累了,一夜没睡,该休息了,头一偏,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