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兆朝边境,激战中。
司凌一身银白色盔甲,骑在枣红色的骏马上,嘴角微微挑起,冷硬的盔甲更衬得英气十足。阳光透过沙场层层扬起的尘土照到司凌身上,司凌眼睛微眯,手起刀落,银白色的盔甲上血迹缓缓滑下,眼波流转间竟透出一种邪魅感。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司凌余光瞄到副官面色发黑地驱马靠近,司凌笑意更深,眼底却寒光乍现,似是巍峨雪山上昂首绽放的血色雪莲。
“司凌啊司凌,枉你汲汲营营半辈子为她添嫁衣,甚至还为她征战沙场,想必你还没有得知吧,你放在心尖胸口的魏轻尘已经香消玉殒。”一道带着嘲讽和尖锐的声音在司凌耳边响起,嘈杂战场瞬间远去,司凌耳边只余“香消玉殒”四个字。
“你官阶比我高有如何?你用兵神武又如何?还不是孤身一人终老?你心爱的女人现在死在别人怀中,你连最后一眼都看不到!最可笑的是,她是死在司马佩手中!你拱手相让把她让入他人怀中,你以为所有人都会视她如眼?哈哈!”副官沙嘎的声音轰鸣般射入司凌耳中。
“啊!”司凌仰天长啸,心神俱裂。
“噗——”长枪穿透胸口的声音是如此得清晰,比之刚才的撕心裂肺,这点痛似乎已经无所谓了。
“卿卿。”司凌单手握住胸口的长枪,唇角轻勾,不似方才的邪魅,仿佛回到二十年前初见的那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那日微风轻倚,柳色青青,春光懒困中那一抹绿色的身影,深深地刻在他心中,一眼万年。
副官用力拔回长枪,司凌仰面缓缓倒了下去,迎面是晚霞满目的落日,正像那天凤冠霞帔从他身旁经过的魏轻尘,司凌缓缓抬起手,虚空中似是抓到那一抹红霞。他爱了一辈子,守了一辈子也惦念了一辈子的卿卿,他竟然会认为那人能够更好地照顾她,司凌苦笑,手狠狠地捂着胸口,就让那颗心口的朱砂痣生生世世镌刻心头,永不消亡!血顺着司凌手指汹涌而下,司凌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历历往事,让幼年的他苦学技艺却甘之如饴的一封封来信,让少年的他用力相护却只能远远看着的女子,还有上花轿时她看向他的那一眼。司凌心中一痛,咳出一口心头血。
“卿卿,若是早知如此,我断然不会放手。若有来生,我定会倾尽一生护你。”
………………
“啾啾”
树上的鸟儿蹦跳着向后退了两步,歪着头微微看着眼前的少女。微风拂过,少女青色的衣襟带子随着柳枝一同摇曳着,容貌姣好的少女不点而红的唇紧紧抿着,如画的柳眉皱成一团,剪水双瞳紧紧闭着,纤纤玉手抱着树干,而不远处的树枝尽头上挂着一面蝴蝶风筝。
魏轻尘听着耳边的风声和鸟儿的啁啾声,试探性地挣开了双眼,清澈的双目中一抹讶异划过。魏轻尘低头看向了树下的站着的两个小小少女,一个梳着双丫髻,圆圆的脸蛋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小手揪着粉色衣衫,一脸惊恐地看着树上的她,正是
她的庶妹魏楚楚。魏轻尘眯了眯眼睛,另一个少女一身藕荷色的衣衫,虽也是梳着双丫髻,却是别出心裁地从发髻中旋出两只小辫子垂在胸前,娇俏可人,稚嫩的脸上初初显露出日后的娇媚,看向她的眼底满满都是妒嫉和怨恨。
魏轻尘情不自禁地轻笑一声,抬起手端详着,小小的手心滑嫩如凝脂,没有一点茧子,也没有沾染上任何人的血,圆润的指甲粉嫩的指尖,透着健康的颜色。她竟然回到了十三岁那年,春色正好,她的两位好妹妹约她来放风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风筝飞到了树上,在魏青矜的恳求下,她爬上了树。
“啊!姐姐你小心啊!”一道尖利中带着惊恐的声音凭空响了起来。
魏轻尘吓得身子一抖,手紧紧地抓住了树枝。低头看向了面色中似乎是透着急色的魏青矜,露齿一笑。上一世正是拜她的尖叫所赐,她顺着声音向下看去,眩晕之下从树上跌了下去。而明日将是司家拜访的日子,她苍白如纸的面色和头上的纱布都被司家管家司严看在眼中,汇报给了司老夫人。
想起司老夫人严肃的面容,魏轻尘不由湿了眼眶,前世她被苛待,趁着司马家纳妾之时偷偷给她送衣食的只有司老夫人。不知上一世司老夫人最终如何了,这一世,她一定要衔草结环报答司老夫人。
“姐姐!姐姐!起风了!你快下来!”魏青矜见魏轻尘紧紧地抱着树,又开口喊道。
前世魏青衿美艳身姿与今世稚嫩容颜相重合,魏轻尘深吸一口气,不为所动,紧紧地抱住了树,像一只树懒一般纹丝不动地趴在树上。
“噗!”
一道轻笑从墙头处传来,低沉醇厚的声音好似焦尾琴的叹息,又好似百年陈酿。
魏轻尘顺着笑声看去,鲜衣怒马的少年斜跨在墙头,蔚蓝的天空下,乱云飞度,吹进繁华无数,却抵不过少年唇角春意灿烂的笑意。含笑的一双眼睛,圆活而有异光,仿佛有些青色,灵敏而有侠气,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是何人!如此轻浮荒唐地爬在墙头!难不成是采花盗人!”树下尖利的声音横空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视。
魏轻尘轻勾起唇角,朝少年一笑。上一世她摇摇欲坠之时,确实看到了少年,多亏了魏青矜的辱骂,让她觉得少年轻浮不堪,出言不逊将少年激走,她成功地摔到了头。
魏轻尘抓着树干的手轻轻一送,身子摇晃了一下,似乎是要从树上跌下去。少年面色一变,从墙头跃了起来,见魏轻尘得逞的小狐狸一般骨碌碌转着的明眸,撤回准备弹跳的脚步,立在墙头。
长身玉立的少年,衣角发梢随着春风而拂动,面目含笑,开口道:“佳人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倒是让在下色令智昏了。”
魏轻尘微微抬起上身,看向少年,少女清脆软糯的声音缓缓溢出,“这位公子,我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看你身手不凡,你把我从树上救下去,我把我的未婚夫引荐给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