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见过弹簧吧,无论你把它拉得多长曲得多弯,只要在它的许可范围内纵使划过长长的空间它依然能够安然归位。
我相信人人生而平等,然也不得不说命有贵贱。旧时有人说一任墙头草风吹两边倒,我便觉得有一种人的生命便和这草一般,既便在风中扭曲了自己然而却活得很好甚至比大多数的草都要活得好,疾风出劲草它的命便在这风中变得无比强劲,过刚则易折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我不知道南曲的命是属于贵还是贱,只觉得他的命应该和这弹簧这草一般强劲才是,无论如何这样一个人是很难让人想象他有病弱的时候,即使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是人都是要生病的。
然而南曲,他却真的病了,在这样的时刻。
他已连续在家里躺了好几天,那扇朴素的大门不时走进穿着青黑官袍的身影,手上也带了些微不大不小的礼物自然是来探病者。
一躺就是好几天,李秋和我都认为这是比较严重的病了,于是便说好了一同去看他,我白天自然是没有空的所以只得等了晚间在去。
南曲果然是病得不轻的样子,我和李秋进去看他的时候他正斜倚在那张宽大的床上,背后垫有高高的枕。
李秋坐在边上和他说话,不外是些问候之意。我自说了两句后便无事可干于是站在一边看着他。
油灯总是不好,我来这里生活了这许久如今才慢慢适应这一灯如豆的光,虽然南曲这屋子里大大小小点了不下五盏可灯光昏黄况离床较远,我总不能看清他的脸脸上的神色。只觉灯光昏暗的黄似以融入他的脸遮盖了它的颜色,除了感觉稍稍困倦外我竟是没能看出他生病与否,多看了几眼后我便不敢再看。
该说的话大约都说了李秋站起来喊了我一同往外走,我微微向南曲笑了一下说爹您早些休息便随她身后,然而南曲却叫了我,他叫我云隐,我于是停下来重走回他床边。
“爹!”我叫一声,然后站着微笑地看着他。他在打量我,这我知道,他的眼将我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半天才开口。
“你今年十八岁了罢?”他的语气微有些沉吟。
我微微俯下身说是。
“你倒是和前些年有些变化。”他又说。
“儿子长大了总是要变的。”我也只得这么说。
“嗯,”他微一点头,“平日可有习惯看书?”
“有是有的,只是我生来愚笨,看的都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玩趣书而已。”
他于是便不再说话只微困地半合了眼,我走上前一步取下他身后的枕拉过薄被替他盖上说了句好生休息这才走了出来。走出门槛的时候回过头看只见他的头略向侧里,灯光在他的侧脸上打下浓重的灰,看不真切。
李秋站在门外等我见我出来便问我何事,我便照实向她说了结果她淡淡一笑说你本就变了,我和她心昭不宣相视一笑然后伸了手微扶着她往回走。
回屋睡觉的时候想着昏黄灯光下南曲的脸心中总有些微地不安,我便只得告诉自己他或是真的病了,我刚才没有看清自然是因为光线不足的原因,况且有那么多身穿官袍的人都来过难道他们都是瞎子不成,如此这般想了好久才心中稍安。
我想自己真是多心了,南曲生病,在这个时刻,不过纯属巧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