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再度乘坐火车,虽然时间还是很长,也就只有我孤身一人,但是我的感觉却好了不少。不过也是,这些年中国飞速发展,就连火车都已经提速了好几次了,火车上的服务也好了许多,原本难熬的两天旅途,如今看来,也不算多么辛苦了。
九十年代初的厦门,虽然远不及现今这样发达,但在当时,作为头一批经济特区的它,应该说发展得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即便我从六朝古都南京出发抵达厦门,也没有觉得两个地方的经济发展有太大的差异。
我从火车站奔波至学校,又办了一堆各种各样的手续之后,终于提着箱子来到了即将要生活四年的大学宿舍。
在那个年代,宿舍还是比较简陋的,大多数都是上下铺的八人间。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我运气好,我念大学的那一年,刚好我的学校新宿舍建成不久。新宿舍不仅是六人间,而且内部环境好了不少,不但每个人都有单独的书桌、衣柜等家具,甚至宿舍内还配备了独立的卫生间。
看到这样的住宿环境还是让我很高兴的,我这人虽然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不过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稍微有些洁癖。如果环境太糟糕,确实会直接影响到我的心情。
只是当我才走进宿舍,我就闻到了一股子怪味道,不由皱了皱眉。只见宿舍里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染了一头时髦的金黄色短发,此刻正背对着我“吞云吐雾”。
虽然我心中对他有些不满,但毕竟大家要同窗四年,所以还是强压住心中的不快,打招呼道:“你好,我叫肖遥,是你同宿舍的室友。”
“哎呀我的妈!肖遥你可算是来了!”那黄毛听我说完,立刻丢了手里的香烟转过身来,兴奋地就要过来抱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说,咱俩英雄二人帮又顺利会师了!”
我看着他真恨不得直接两眼一闭算了……这人,不是大头又还能是谁?不过,他这小子倒真是大变样了,短短二月不见,头发染了,打扮也都换了。他穿了一身我从没见过的衣服,又是铆钉又是喇叭裤的,一嘴儿的烟味简直让我不敢靠近。唯一不变的,大概也就只有他那硕大的脑袋了。
大头见我那嫌弃的样儿倒是丝毫不介意,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出来一根还硬塞到我手上:“兄弟,尝一根,保准你快活似神仙。”
“我呸!”我说着伸手就拍了他的大脑袋一下,“你真行啊,两个月不见,连抽烟都学会了。还有你这头上,你这不男不女的衣服,都是啥呀?让你妈看见,还不抽死你!”
大头一边把我不要的烟塞进嘴里,一边嗤道:“哪儿能让她知道?我又不傻。我这样子站在她面前,那不是找死嘛!这身行头,是我到了这儿才特意弄的,你觉得咋样?这衣服,这头发,浓浓的摇滚范儿啊!摇滚,你懂不?”
“摇滚范儿?呵呵……”我干笑了下,“你不用摇,脑袋放地上就直接能滚。”
“呸!跟你这个准和尚说不通。你不懂,现在就流行这个呢,不流行你们门派那大光头了。”大头撇撇嘴,一副懒得和我解释的样子。他想把嘴里的烟点上,不过看了看我,好歹还是又放起来了。“哎,你跟你师父闭关修炼了两个月,咋样,都学了啥了?”
我挑挑眉道:“怎么,你也想学?行啊,先把你这脑袋上的黄毛给剃了。”
“别别别!别啊!”他一看我又想揪他的头发,连忙护住了跑开两步。“可贵着呢,我这个月的饭钱都花在这上头了!切……不问你了,看你那小气的样儿。”
我懒得理他,转过身去将放在门口的箱子拎了进来,开始收拾行李。大头当然也不会闲着,连忙也上来乐呵呵地帮我的忙。
“对了,咱俩怎么会分到一间宿舍的?咱俩同班?这历史系就这么点儿人啊?”我手上一边忙着,一边问道。
大头一听我问这话,立刻自豪了起来:“这全是我的功劳好不好!不然你以为我为啥要提前几天来呢?我跟你说吧,我早就已经打听好宿舍的分配了,软磨硬泡了好几天,舍管老师才同意给我换。”他说着指了指墙角摞得整整齐齐的一堆东西,“喏,饭卡、课程表、教科书,我全都给你领回来了,都在那儿放着呢。”
我不由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心里倒没有觉得惊讶。以大头的口才,要说服舍管老师肯定不在话下,不过,他早就替我打点好了一切,我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其实刚开始进宿舍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穿着打扮都变了,真的很怕我们之间的距离也会因此而变得遥远。但是现在看来,当年“出生入死”的情谊,真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抹去的。
“嘿嘿,感动了吧?”大头坏笑着过来搂住我的肩膀,笑嘻嘻道:“没事儿,哥为你做点儿事情,不用感动成这样。再说了,最精华的部分,我还没告诉你呢。”
“啥?”我不禁有些好奇。
大头一脸坏笑,贼溜溜地看了看宿舍外面没有人经过,才说道:“我打听过了,咱们班一共43个人,11个男生,31个女生!乖乖,这女生可比男生多了将近三倍啊!”
“那又咋了?”我当时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个上面,所以还没有反应过来。
大头一咂嘴,道:“这你还不明白?唉……算了算了,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咱们有个女生那简直就是赛嫦娥,长得可漂亮了!这整个系的照片我都看过了,愣是没找到一个比她好看的。我给你说,她叫苏婉婉,多秀气的名字!你记住没?苏、婉、婉,以后咱的第一目标!”
我一下子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大头,果然就没打啥好主意。“瞧你这德行!”我笑着拍了下他的大脑袋,“我说,你把杨丽给忘了?当年你可是为了她一个饭盒就能连命都不要的,难不成这么快你就放弃了?”
这下可算是戳中了大头的软肋,他连东西都不帮我收拾了,直接就走到一旁趴在了桌子上。“快别提了……她都没考到这里来。我估计,她可能就是想避开我,所以才考去北京那么远……唉,我俩注定没缘。”
我头皮一阵发麻,忍不住啐道:“你能不能不给我上演这苦情戏码了?我看你也没有多专一啊,这不是很快就移情别恋了嘛。不过,你说那苏什么的是嫦娥?你可不是后羿,你嘛,顶多是个天蓬元帅。”
“那又怎么样?”大头忽然有来劲儿了,梗着脖子道:“嫦娥最后还是和后羿分开了?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我干笑了几声,懒得再和他争辩。这人鬼主意最多,这一秒钟他对赛嫦娥感兴趣,下一秒钟说不定就要迎娶王母娘娘了。于是,我便也不再去理会他,继续收拾起李姨在暑假前就给我收拾好的被褥衣物。
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学,所以这两天,我和大头也就是在学校里面到处闲晃。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是挺美的,漂亮姑娘也挺多,不过大头每次都说她们没有苏婉婉好看,这不禁让我对苏婉婉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说实在的,我虽然还没有对哪个女生动过那种心思,不过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长得漂亮的。不说旁的,就说我姐肖麟和当初接走念一的唐秋,就都算是美人儿。可现在大头这样一个劲儿地夸那苏婉婉,我倒真想赶紧见一见了。
好在,这一天并没有让我等很久,正式上课的前一天,我们班主任把全班同学都召集到了一个教室里。他要给我们说一些大学里的注意事项,更重要的是,要让我们互相认识,先推选一个临时的班长和团支书出来。
“同学们好……”班主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他看起来和了尘师叔差不多的身材,不过精神头就差了太多了。他说起话来那腔调,让人听了直打瞌睡。
“大学呢,跟你们初中高中,都是不一样滴。我们的课程呢,是比较少滴,有的时候呢,一整天说不定就只有两节课滴。所以呢,大家在一起交流的机会也是比较少滴。我希望大家在课后呢,是多多交流、多多沟通滴……”
我被他这一大堆的“呢”和“滴”搞得差点儿当场冲出教室去,好在大头特意把我拉着坐在了最后一排,才能让我勉强捂住耳朵不去听他唠叨。
“喂喂喂,快看那儿,那个应该就是苏婉婉!”
我都几乎要被讲台上的催眠曲哄睡着了,但大头忽然拍了拍我,又把我给惊醒了。听他说起苏婉婉,我不由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果然,那边坐着一个瘦瘦的长发女孩儿。虽然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她肩膀以上的部分,但是仅仅就这一瞥,我都瞬间觉得她有些格外吸引人的地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大头日夜念叨所产生的心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