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师叔看起来黑黑瘦瘦的，没想到竟然能有这样的力量。我静下心来倾听，只觉得那诵佛的声音浑厚有力，仿佛大山都能被他撼动一般。这本事，莫非就是小时候阿爹曾经说过的“练气”？只是不知道我们佛门之中，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说法。
我心里是越来越佩服，想了想忍不住问师父道：“这个……这个是不是就叫佛门狮子吼？师父，我想学这一招，您教我行吗？”
师父听我说出这么武侠小说的名号，不由笑嗔道：“你这些年，佛经看得少了，武侠小说倒是看得多了。”
我吐了吐舌头，忙道：“也不是的……呃……对了！这叫练气，是吧？小时候，我阿爹曾经跟我说过，修行需要练气，而且练气是修行之本。这么久以来，您从来也没有教我练气，我还一直纳闷儿呢。”
“道家练气，是因为他们要锤炼身体，因为气息吐纳这件事情对于身体健康也是有极大的好处的。不过，佛家与道家是不同的，佛家不讲究练气。”
“为什么呢？”我不解，“既然练气对于身体有好处，咱们为什么不练？”
师父道：“这么说吧，佛家思想中，即便肉身死去，也一样会进入六道轮回。而无论是入了哪一道，亦都可以讲佛求善，所以没有必要在人间流连忘返。你了尘师叔之所以声音洪亮，并非是因为他练气，而是他的心境已经到达了这个程度。咱们佛门中人，讲求的便是练心。”
我有些惊讶，一是没想到佛家与道家之间相差的真是这样大，就连最基础的修行原则都不一样；二是，练心这个词儿听起来，也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
师父仿佛早已猜到我心中所想，微笑道：“是的，这也正是求佛难的原因之一。心境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无法传授，只能依靠自己去领悟。不过……”师父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了几分，“肖遥，你和普通求佛的孩子，还有一些不同。”
“什么不同？”
“其他求佛的孩子，大多是从小就入了寺庙的。他们对于修佛一事可谓耳濡目染，时间长了虽然心思会较为死板，但心境却肯定差不了。可是当初，我却一直坚持要你去上学，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这样的决定究竟对还是不对。”
我忽然明白了师父的担心，忙反过来劝慰他道：“师父的决定当然是对的！您不是常说吗，要先学好科学知识，才能学好佛法。您看，我现在都考上大学了，可了不起呢！”
“你这孩子……”师父被我逗乐了，笑道：“不过也是，这些年来，阴差阳错的你也遇到了好几件奇事，幸而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如此说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而且这些事情都让你有所成长，我看着，心里也很欣慰。”
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我那都是误打误撞的……师父，您就别嘲笑我了。”
“没笑你。”师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道：“为师对你这些年的成长，确实看在心里。所以，现在也是时候教你一套由我师祖所创的秘法了。”
“秘法？”
师父点点头：“当年我师祖在求佛的时候，也曾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修心，到底怎么修才算是对的，怎么修才算是正道？其实，他为人是非常反感一味地念经的。就好像很多庙里的和尚，嘴里叨咕着经文，心却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像他们那样，神游了一天，恐怕也无法感受到半分佛法。”
“是的！”我忍不住插嘴道，“那些庙里的和尚，有的看起来真像是念经念傻了！”
师父嗔了我一眼，轻斥道：“不可妄语。”
我撇撇嘴，不敢再多说，就听师父接着道：“因为师祖的存疑，所以，后来他自己钻研了一套手印出来。这套手印的功效，在于让你在结手印的同时，认知自己的所想。而当手印与经文相结合的时候，则可以最大程度发挥佛法的功效，惩恶扬善。”
“这么厉害！”我听了不由惊叹，“祖师爷是不是得道高僧呢？他真厉害，居然能创出这么强大的手印。师父，您快教我吧！”
“切莫心急，”师父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这套手印，叫做佛陀九式。你如今接触佛法还不深，所以，暂时只能学习佛陀一式与佛陀二式，待将来你小有所成了，我再教你其他的手印。”
“一式二式……”我干咳了两声，没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这祖师爷，也实在太偷懒了，独门秘法怎么能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呢！这要是传出去，多丢人啊……
师父大概是知道我心中所想的，却也没有说破，只是道：“今日，先教你佛陀一式。此手印是最基础的手印之一，其功效，主要在于凝神。”
“宁神？”我愣了愣，“宁神不是有清心咒了吗？”
“此凝神非彼宁神。”师父道，“我所说的凝神，是凝聚心神，将你的一心全部运用到眼前之事来。通俗的说，念清心咒，虽然能让您尽快把心思安定下来，但却无法叫你完全集中精神。就好比，也许念完清心咒，确实静心了，但心神仍然有可能在神游。而佛陀一式能让你迅速专注于眼前之事，明白了吗？”
我仔细又思索了一遍这其中的不同，应道：“明白了。”
“好，那你看好了，我先将这手印做一遍，一会儿再一步一步与你讲解。”师父说着，双臂在面前迅速划了两道圆弧，继而双手合十，中指内扣，结好了手印。这一切做完，不过是一两秒钟的事情，但师父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便又与之前不同了。
没错，就正如师父说的，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专注了，确实是达到了凝神的效果。我不由惊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手势而已，竟然真的能有这样神奇的功效。只不过，师父的动作一气呵成，我并没有看明白这其中的要领。
好在，师父道：“来，你现在跟着我做，我与你一一讲解这个手印的五个动作。”
“五个？”我有些惊讶，一边打着手势一边道：“师父，就你刚才那哗哗两下，里面有五个动作？”
“你以为呢？”师父笑着将两只手臂举起，依次在面前划了两道弧形：“这第一个动作，叫做起势。起势的时候，注意两点，一是气，气沉丹田，二是心，心神宁静。来，你照着做给我看。”
我点点头，尽量去揣摩其中的意思，也照着师父的模样，用双手在面前划了两道圆弧。但或许是我比较紧张，所以这个动作做完，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师父没有在意这些，径直教我第二个动作——合十。这个动作就比较简单了，因为平时念经的时候，也经常会用到的，所以我很轻易的就跟着他完成了。
“第三个动作，叫做错指。”师父说着，将十指分开，相互交叉。我忙也跟着做了，却仍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这手印看起来这样简单，说起来又有那么大的功效，但怎么我就不得其法呢？
“莫急。”师父沉声道，“别忘了我教过你，凡事不可急于求成。我们接着做第四个动作——中扣。这个动作，是要你将两只中指往中间扣下，其蕴意，便是扣下心中所有烦扰之事。”
“而第五个动作，叫做定势。”师父说着，将已经结好手印的双手从面前下沉至胸口往下三寸处。“定势之后，佛陀一式才算是结完，你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了，”我点头，“但是，为什么我做起来，好像没有任何效果呢？”
师父道：“动作易学，精髓却要自己去慢慢领悟。你可以尝试着在结手印的同时念诵清心咒，也许会助你更快地领悟其中的蕴意。”
我有些不明白了，问道：“可是，结手印不是为了更好的念经吗？那为什么现在反而要用清心咒来帮助我结成手印呢？”
“这世上所有的东西，其实都是融会贯通的，佛法也不例外。”师父浅笑道，“现在，你是需要清心咒来帮助自己更好地理解佛陀一式的蕴意，但是等你真正领悟它之后，就可以借助佛陀一式来更好地达到念诵清心咒的目的了。”他顿了顿，又道：“肖遥，修习佛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领悟佛法更是要靠自己的悟性。这东西说起来虽然虚无缥缈，但是我相信，有朝一日，你定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我咬着嘴唇点点头，虽然，师父说的话，其实我只听了个半懂，但是有一点我却是明白了——凡是不能急于求成。既然如此，我就听师父的话，慢慢修习便是。说不定，不需要多久，我就能真正明白这佛陀一式中所蕴含的力量。
这样想着，我不由抬起头来，望了望正中间的那座无名佛。昨天让我看着还觉得有些诡异的莲花宝座，此刻看起来，却仿佛变得亲切了很多。
我相信，总有一日，我也能像师父和了尘师叔这样，完完全全地明白祖师爷所留下的这尊无名佛的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