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我阿爹这么一个习惯了云游四方的人,碰到我阿妈,竟也真收了心,就此留了下来。而我阿公对于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女婿,自然满意得很,于是不多久,阿爹与阿妈便顺理成章地喜结连理了。
在他们成亲当晚,阿妈对阿爹提了个要求。她知道他不可能永远守在这个小山村里,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有他的使命。但阿妈希望,如果以后有了孩子,在孩子长到五岁以前,阿爹能留在孩子身边。
这要求并不过分,我阿爹也答应了下来。
不过成亲之后,一年之中,阿爹还是会出去好几个月。后来他告诉我,主要是因为当时不再是他孤身一人了,他有责任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任。
或许他以前还可以邋里邋遢地走哪儿算哪儿,哪怕四处要饭,他都无所谓,但成亲之后不同了,他需要赚钱。
就好比在从前,如果有些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又想花钱请人来解决,阿爹是决计不会多看一眼的。但那时候,他只能逼着自己把道术作为一种赚钱的手段。
这些做法,都和他学习道术、云游四方的初衷大相径庭。
可纵使是这样,阿爹与阿妈之间的感情依然很深厚,没有因此而埋怨过对方一句。他们之间,虽然不会有现代人那样浓烈的感情表达,但一动一静之间,却都是温情脉脉。
执子之手,与子共著。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便是他们的爱情世界,只可惜……也罢,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1971年,我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就是——我出生了!
听阿妈说,我出生后,办满月酒那天,几乎全村的乡亲都赶来祝贺了。还有很多没见过的外乡人,竟也坐着火车坐着汽车,赶来瞧我一眼。我当然知道,这都是拜我阿爹所赐。
当时我阿爹留下来时,说我们村风水不好,倒也不是一句戏言。以前修路的时候,村口正对着那条下坡路,是漏财之势,所以村子里的人搬的搬、走的走,总也富裕不起来。后来我阿爹在这上头稍作了点修改,村里的运势果然渐渐明朗了起来,所以村里人都很感谢阿爹。
至于来的那些外乡人,我估摸着,应该就是这几年我阿爹在外头帮的人了。
不过,在这么多人里面,只有一个人,引起了我爹妈的注意。
那是一个和尚,胖乎乎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看起来特别喜庆的模样,自称法号了真。
阿爹是从来没和哪个和尚打过交道的,也不知这和尚怎么也跑我家里祝贺来了。但过门是客,阿爹还是将他请了进来,又让我阿妈特意准备了几样斋菜。
那了真和尚倒也不客气,大咧咧地进屋吃了饭,还一个劲儿地对着才出生不久的我乐呵。
阿爹忍了半晌,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问道:“了真师傅,不知我和你之间,是否有什么因缘?”
“因缘?”了真摇摇头,又点点头:“这因缘嘛,有也没有。不过,我瞅着我和你家孩子倒是很有缘。”
“此话怎讲?”阿爹不解。
了真笑嘻嘻道:“你家这娃儿,没有道缘,不过嘛,很有佛缘啊!所以贫僧特意赶来瞅瞅他。”
阿爹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脸色也沉了下来:“我的儿子,怎么会没有道缘?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和尚你可别胡说。”
我阿妈听着,赶紧拽了把阿爹的袖子,对那了真和尚赔礼道:“师傅你别在意,我男人说话直,要是冲撞了你,我给你道歉。”
“不打紧不打紧,”了真依然乐呵呵的样子,“这娃儿才出世,以后的道儿还长,会怎么走,贫僧也说不定。不过……”他顿了顿,看向我阿爹,目光有些悠远:“有句话,我倒是想和你说说。你的道路,恐怕并不好走,可你记住,千万要坚持自己的本心,不要迷了道,走上了歪路。”
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阿爹一听心里头就来火了:“你这和尚怎么说话呢!”
“是啊……”阿妈也有些不乐意了,“师傅我们敬你是高僧,但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男人真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嘿嘿,说不得,说不得。”了真却丝毫不动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手丢给我阿妈一件东西。
阿妈下意识地接住,低头一看,那是一颗白色的珠子,上面还穿了一根红线。
“这是砗磲,我们佛门七宝之一。”了真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这东西我贴身藏了几年,日日听我念经诵佛,也算有了些灵性。以后这娃儿有没有佛缘,咱们暂且不说,你先把这给娃儿戴着,就算是个平安符吧。”话说完,他就走出了我家院子,眨眼的工夫便不见了。
阿妈愣了,心道这高僧怎么都来无影去无踪呢?更何况她还拿着那颗砗磲,不知道该不该给我挂脖子上呢。无奈,她只好求助地看向我阿爹。好在阿爹怒归怒,倒也没直接把那玩意儿扔了。他接过手看了看,觉得虽说不上至宝,却也是个难得的东西,便撇撇嘴,算是默许了。
于是,自打我出生没几天起,脖子上便戴了一颗砗磲。这颗砗磲,直到很多年以后,还因缘际会地救了我一命。也许,这便是一种缘,若当年我爹妈将这砗磲丢弃了,恐怕我也长不到如今这个岁数了。
不过在当时,了真和尚的出现,对于我们家的生活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要说有的话,最大的影响就是——我有名字了。
听阿妈说,我阿爹对于了真所说的“佛缘”二字始终耿耿于怀,于是就在了真出现的当晚,便从老庄的《逍遥游》里,化了二字,给我起名“肖遥”。
这名字寓意倒是不错,只是我的人生,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不可能一帆风顺、逍遥自在。命运的车轮在一刻不停地转着,五岁那年发生的一桩事儿,就此结束了我逍遥快活的童年。
那一年,阿爹完成了对我阿妈的承诺,在村子里整整陪伴了我五年。而外头,也赶上了多事之秋。
那是1976年,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不必多说,大伙儿也应该都知道。阿爹身为一个道士,自然有他的使命,即便不为了养家糊口,他也有他的道要去完成。所以那一年夏天,他便收拾了东西,头一次离开了我身边。
那时我还小,对于阿爹要出村这件事儿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反正每天也就是到处玩儿,有阿爹在家里约束着,还反倒不自在。可我不知道的是,从我阿爹离村的那一天开始,有个东西,便盯上了我。
————————————————————————————————
至此,阿爹阿妈的往事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希望朋友们不会觉得我在这一段事情上面赘述了,毕竟,没有当年的因缘际会,也不会有以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接下来的故事,便都是有我参与在其中的了。我虽不能保证故事有多么精彩,毕竟每个人的喜好不同,但我会保证用心地来写这个故事。希望朋友们都能从我的故事中有所得、有所悟,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另外,有什么问题欢迎大家留言,我一定会尽量一一作答!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