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和母星失去联系的日子》 第29章 腿

    29腿

    长久的等待终于让厄齐尔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是当他转过头去，就只觉得是自己多心，蒙特利正抓着保温杯，飞快朝他跑过来。

    小男孩气喘吁吁在他身侧站定，自然而然的伸出了手。厄齐尔对于他的撒娇欣然接过，握在手里，发现他的手心汗津津的。

    缺少锻炼的孩子呀！

    他失笑着摇头：“只是哪个水杯就累成这样？就这体力，还怎么踢球？”

    蒙特利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你不也是不以体力见长？媒体们都这么说呢！”

    这简直是戳中他的死穴了，厄齐尔一瞬间嘴巴都抿了起来。蒙特利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瘪了瘪嘴巴，飞快的带走话题：“才不是累的，是热的，梅苏特，我只是又接了一点水唔，现在可以了，我们走吧！”

    “咔嚓”声后，小房子的门被锁上了，就像隔绝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门外欢声笑语，他们昂首阔步，高声谈论着，一起遥望远方，而在他们身后，门另一侧的世界里，连遥遥远去的背影都模糊了，如同被遗弃，按而无光。

    科科，他什么也看不到。

    强烈的失重感攫住了他，天旋地转之后连控制身体的平衡都不能做到。瓷盘里的水顺着那个小小的缺口飞快的流出去，水位疯狂的在下降，没有多久他就会完全暴露在空气里。

    幼生期的鱼类，离开了赖以生存的水体，留给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明明头脑都疼的发晕，但是他还是清晰的捕捉到了关门声，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再也叫不住同类。明明是想要朝他求救的，但是留给他的只有背影，他没办法造成更多的动静。

    会死掉吗？

    科科痉挛着睁开眼睛，只能看着完整的盘沿离自己越来越远，与之同时眼前惨白的区域越来越多，那是他随着水流在下滑，很快就会落到那个缺口的地方。运气好点说不定它会被卡在缺口，靠着遗留的一点点清水狼狈求生；运气不好就直接滑出盘子去，在地板的那滩水渍上□□着、苟延残喘。

    但这都只不过是外界的环境而已，还远远谈不上最糟糕。

    来自于身体内部的痛楚才是要将他给逼得疯掉。

    骨缝里的针刺感仿佛蔓延过全身，最后集中在身体的后部，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尾巴像被人用锋利刀斧劈成了两爿，汩汩流出的都是鲜血。在过去有限的时间里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痛楚，像锐器破开了柔软的皮肤，将娇嫩的血肉都暴露在空气里，科科疼的几乎要昏厥，这比他昨天利用光明能量给厄齐尔吸走负面情绪还要疼上一百倍。

    他的身体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发生着可怕的变化，而那些痛楚让他恨不得立马就昏厥。

    科科又一次听到了宛如噩梦一样的鸟鸣声，那个小男孩离开的时候拉开了落地窗，尽管只是一个很小的缝隙，但是也足以吸引那些饥饿的鸟类了！

    他会被前来觅食的鸟类捉走吗？还是就暴露在空气里、因为身体里流窜的痛楚而直接死掉，只留给他的同类一个难看的尸体？

    他落到那个缺口的地方了，水已经流逝殆尽，连他的脑袋都遮不住了。

    很快的，他的鱼鳍、他的身体、他的尾巴，也会全部暴露在空气中，因为缺水而变得干燥，奄奄一息。

    他等不到同类回来了。

    科科痛苦的挣扎，却没有激起半点水花，他像被千钧巨石给压住，连动弹一下都无比艰难。昨日里不怀好意进入身体的能量骤然发难，像一把剔骨刀一寸一寸沿着肌体纹理将他细细剖开——从头到尾，从皮肤到骨骼，到他的五脏六腑，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脏，无一遗漏。

    会死掉吗？

    在异国他乡，在举目无亲的地方，一条鱼孤独的走到生命的尽头，只因为那个小男孩残酷的玩笑。

    但是他一点都不想死，他连怎么化形都还不知道，他还想要活下去。

    科科拼命的调动起体内的光明能量，尽管已经所剩无几，尽管他也不知道究竟有何意义，但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告诉他就应该这样做，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被他调动着缓缓爬过骨骼，流向心脏。

    但是在暖流来得及涌入心脏的前一刻，他已经疼的失去了意识。

    睡梦里仿佛还有那种激烈的痛感，然后身体忽然轻飘飘了起来，他随着维琴察的海风，飘到了日落之海的晴空上了吗？

    夜色里粼粼的水面仿佛流畅的曲谱，每一个浪花、每一圈波纹都是大自然赐予的音符，翩翩奏响最华美的乐章。就像过去的许许多年一样。科科随着清风掠过海面，然后被推动着，悠悠的沉入了水里，他看到了肃穆的祭坛，空旷的神庙里，似乎响起来星贤者的谆谆教导。

    阿德里安说，日出之海里的每一条幼鱼，当他们体内的力量通过常年练习积累到某一程度时，化形冲动会自然而然产生。在那之后，海神将赐予他们力量，月神将降给他们祝福，从此，幼鱼们再也不用拘泥于形态而只能游弋在水里，而是拥有自由行走的双腿。

    那么，什么是化形冲动呢？

    海水轻柔的爱抚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刀割一样的痛楚，利刃要将他劈成两爿，就如海风带他掠过日出之海之前。

    他感受到一阵轻飘，不想再那样空虚而漫无目的的游荡下去了，他想要接触到踏实的地面——

    地面？

    就像被陡然抛落，科科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感受到了湿润的水汽，仿佛还在日出之海里一样。

    但他的头顶分明是熟悉的精致吊灯。

    科科迟疑着低下头。

    他看到了一双白生生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