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尴尬啊。
这一屋子人呼吸凝成一块,快压抑成兵马俑了。
“啊,艺琳过来了啊。快坐吧,我所里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最局外的人当然是大姐何棠,这会儿赶紧画个圆场,把气氛拉一拉。
陶艺琳则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把我们这几个当空气一样自顾自来到花瓶前。抬手就把我的花扔了,换上自己的。
“阿许不喜欢太肃静的颜色,对吧?”
“啊?这……”何许左右为难。
“还有杜老师啊,下周咱们学校有个小型的联谊活动。我选了班上的几个学生,你周一早点过来,我们再商量一下?”
“请假,周一我带你回邵家。”邵丘扬截住话锋。
我与何许相视了一下,心想要不要你给我腾个地方,我躺床上一道装死算了!
“rry,别闹了,阿许还在养身体呢。”陶艺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眼神却温柔得像一谭波澜不惊的秋水,吹起涟漪分分钟想淹死我!
“啊,是啊,何先生还要养身体呢。”我见缝插针,好不容易逮了个好机会:“那个,趁今天还早,我还有点事想跟您单独说,是……是关于阿珍的。要不,二位先出去走走?”
何许如何不明白我的用意,当然连连说好。
“呼——”砰一声,我关上了病房的门。
何许长出一口气:“谢谢你七月,你救了我两条命了!这两人要是继续待我这儿掐,估计我又得吐血三升。”
我把椅子搬过去,一边削苹果一边说:“别客气,昨晚我打电话给你本来是想跟你预约手术的。”
“你不要了?”何许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肚子:“该不会是,真的跟丘扬在一起了?啧啧,他还不知道你怀了个孩子吧。我觉得最好不要给他知道,他那么洁癖的人,我不是吓唬你,真受不了的。”
“我……”手指抖了抖,我捏紧水果刀:“不是,这孩子……其实就是他的。”
我把那天的事简单地跟何许说了,说到一半他差点就从床上蹦下来了:“什么?那个没品的嫖客是他?!”
“他自己也承认了,那晚上喝得太醉,加上心情很糟,就把我给……”
“看不出来啊,丫的还学会玩蒙面捆绑了?”何许拄着下巴,瞪圆了好奇的眼睛,接着一拍大腿:“妈的,我跟他说了多少次。戴套子戴套子!唉,那天晚上我就应该看着他才对!一眼没盯着,出来祸害良家妇女了吧!”
我红着脸说,关于‘良家妇女’这个词,我稍微……有那么点受之有愧。
“那你真的要打掉这孩子?我知道他是混蛋了点,但是如果知道这孩子的话——”
我摇头,我说我还是下不了决心,要不,还是先留着吧。
“但你别误会!”我赶紧辩解:“我想要这个孩子,可并不是想要用它来圈绑或利用邵丘扬的。他说他想跟我在一起,但我心里明白。他是不可能完全放下旧爱的。所以我更不想让他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意外,而看不清自己真实的内心。
所以,孩子我会留下。但我不想让他现在就知道…也可能……”
我想说也可能我会一辈子都不愿让他知道,因为我们之间的交集,本来就比镜花水月还脆弱。
“可是……就算你很瘦小,这肚子最迟六个月也就起来了啊。邵丘扬又不是傻子。”何许说。
“三两个月,足够看清楚一个人的内心,也足够考验两个人是否真的合适。我……我想我愿意为我的孩子赌一个合格父亲。”
“那好吧,我答应你。这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瞎掺合。”何许翻了翻自己手机,抄了个电话给我:“这是我们院的张医生,很和善的大姐。我这段时间都要病休养伤,你就说是我转给她的病人,让她帮你定期检查。当然,反正我也在这里住院,你有事来问我也成。”
“谢谢。”
“啊,想不到这傻逼居然要当爹了唉!”何许刚刚想要欣慰地往后躺,突然腾一下又坐了起来,动作大得吓掉了我手里的苹果。
“我跟你说,你最好还是当心点jenny。说实话,我总觉得这个女人让人怕怕的。”
我心说你还会觉得女人可怕?再可怕也没有阿珍那样让人揍你一顿可怕吧。
“反正我建议你最好少跟她接触。怀孕的事,更不能让她知道。要不,我跟齐楚哥说说?”
我说还是不要了,就别像滚雪球一样,拉进来这么多人越弄越乱了。
都在一起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们爱撕逼,但也爱生活啊。
“也是。不过你说齐楚哥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半年多前突然就说要投资艺校,干爹干妈都说他在文艺青年的路子上越走越偏,生怕他连性取向都弯掉!
明知道丘扬会误会,还与jenny做合作。”
后来何许大概是累了,苹果也没吃就睡了。闭眼睛之前就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有机会再见到阿珍的话,让我帮他问一句——
之所以不愿意相信他,是不是担心动了感情的话,再蹈曹贺庭的覆辙?她是不想再受伤,才宁愿把自己打压到看不到希望的最底层对么?
“要是真这样就好了,我便不会以为是自己魅力不足才挨揍而难受。”
我看着那张青紫泛肿的脸,英气和俊美都显得很滑稽,却一点想要嘲笑他的冲动都没有。
出了病房。我没看到邵丘扬和陶艺琳。心想着以邵丘扬那个尿性,不会一言不合又啪啪吧!
“七月……”
听到拐角处弱弱的一声,我吓了一激灵。
“谁?”探身过去,我看到邢绮珍那张熟悉而憔悴的脸。
“阿珍!”我惊讶不已,刚想问出你怎么在这儿。
“何先生伤得怎么样?”
我重重出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阿珍,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盯着她瘦削的脸颊,夸张的墨镜下,眼角丝丝泛青紫。
她明明就过得像个过街老鼠一样,除了心疼,我哪里还有一点想责备的冲动?
拉她到楼下医院的小咖啡厅,我们找了偏僻的位置。
我把随身带着的两样东西推给她:“这项链,是何许说想要认认真真送你的一样礼物。这支票,是邵丘扬为曹贺庭的事……给你的补偿。
阿珍,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不能就这样作践自己啊!虎爷是什么人?这种亡命之徒无恶不作。你跟在他身边,下场难道不可预见么?
你不愿相信男人,不愿相信爱情我都能理解,但是——”
“但是什么?不能饥不择食是么?”阿珍惨笑一声,挑着咖啡杯的勺子有点颤抖:“七月,何许的伤不要紧吧?”
“当时挺凶险的,还好他年轻,身体底子健康。”我拧着眉头,抱紧面前的白开水:“阿珍,你能跑到这来,是不是说明你对他……”
“七月,你别太真了。”阿珍呷了咖啡一饮而尽,仿佛让我有种咖啡也能醉人的错觉。
“何许是什么身份?年轻,帅气,健康,多金,良好的出身和家庭背景,这样的男人……谁玩得起?谁能不动心呢?可我们是什么样的女人?出身最卑微的底层里,骨子里都是下贱的血液和不堪回首的过往。
七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生命去把同样的错犯两次。”
“所以,何许要的答案,我已经帮他问出来了。”我轻笑一声:“阿珍,症结就在这儿,是你自己不敢了。”
“是啊,我不敢了。你比我胆子大是不是?你以为邵丘扬就不一样了么?醒醒吧杜七月,我们这种女人,逃不出这样的熔炉,变不成枝头的凤凰。你要是想不开,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泪水淹死的!”
阿珍越说越激动,最后竟连咖啡杯也抓不住了。我看到她肩膀不停地筛动着,嘴唇也变得血色全无。
最后她哗啦一声推开桌子,三步并两步地冲进拐角的洗手间。
我追了上去:“阿珍!阿珍你怎么了!”
“别管我!”
咣当一声,她锁上马桶间的门。
“阿珍!阿珍你别吓我,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急得几乎要掉出眼泪。
一阵刺鼻的烟熏味从里边传来,我怀孕十分敏感,皱皱眉挥挥手。我说阿珍,你在吸烟么?
她不回答,只有悉悉索索的喘息声。
五分钟以后,她大抵是平静了。推开门,我惊讶地看着地上那燎烧过的锡箔纸——只觉得内脏都要被掏空般地寒彻骨!
“阿珍!你——”
“别管我。”她撞开我就要走。
“你怎么能碰这东西!”拉住她的手,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这东西会废了你的!”
“七月,”颓废的镜面下,阿珍面无表情地直视着自己的容颜:“有时候一旦踏出一步,你以为你是错了,其实……这可能本就是自己该走的路。你要是还相信人生有希望,就离我这种人远点吧。”
我没有再上楼去找何许,我承认阿珍这一套消极有毒的人生观的的确确对我产生了少许影响。
何许与阿珍,根本就是两个跨宇宙平行的人种。他年轻,富有,猎奇又骄傲,这样的男人,得不到的总觉得是最新鲜的最想要的。
但是他的伤会好,心也会死。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不记得阿珍姓什么了。
那我呢?我和邵丘扬呢。
我们的情况是多么地相似,唯一点差别,我很不巧地有了他的孩子。
他会因为一个意外的结合而对我负责么?他会因为我不争不取的卑微而放弃他梦寐以求的白天鹅么?
想着想着,我不由自主地就来到了医院的停车场。
我以为邵丘扬会在车里等我,事实证明,我到早了。他还没有结束与陶艺琳这番历史里程碑样的谈判。
躲在一辆黑色路虎后面,我能从倒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也很清晰。
“其实,我等这一天真的已经等太久了。”陶艺琳的声音还是这么细细软软,听得人耳朵都要怀孕了:“rry,我以为你会明白。我们只是看起来像一种人罢了。”
“是,抱歉这么些年给你带来的困扰。jenny姐。”
邵丘扬故意把这个‘姐’字咬得很重,也许他看不到陶艺琳背对他的表情,但我却看得到。那一瞬,她美丽的脸颊上确有一次异样的抽动。
“挺好的,杜老师看起来像个温柔的女人。很适合你这么缺爱的男人吧?”
“恩,她很好。”邵丘扬说。
“那就好,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下啊。”陶艺琳转过身,也不知为何会在眼里带上了亮晶晶的泪痕。嘴角弯弯上扬,红唇轻点波光。
她哭着笑的时候,真的是美得摄人心魄!
“没有这个必要吧。”邵丘扬微微转过眼睛。
“傻小子,”陶艺琳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脸颊,旋即捏了粉粉的拳头,往邵丘扬的胸膛上一擂:“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爱情,难道连亲情和友情也给不了?呵呵,反正,你幸福就好。
另外,你别怪我表姐。她要青樊湾是我伯父的主意,大家都是生意人,也不是故意要给你使绊子的。你也知道,我伯父一家待我就如亲生女儿。现在我们不在一起了,也能少些尴尬。”
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邵丘扬突然出手攥住了她的手腕。画面有一瞬的定格,逆着停车场昏暗的灯光。
我都想拿手机拍下来了——谁说这样的两个人,不是天造地设呢?
邵丘扬把陶艺琳拉进了怀里,抱了她,看不出力度。很快地,她推开了他。仰起脸,笑容依旧高贵而优雅:“走了,等会儿她要下来了。”
我站在车后面,调整了很久的呼吸才出戏。
走出去,看到邵丘扬靠在自己的车门前。吸着烟。
我问他,她走了么?
“偷看了这么久,还问我?”男人拉开车门,把我推进去。
我脸上一红,不敢做声。也不问他去哪里,就这么沉默着堆在副驾驶室里,由着邵丘扬神情严肃地驶出停车场。
“糟!”吱呀一声,车子突然就停在了医院正门口的路面非机动车道上:“我手机忘在何许病房里。”邵丘扬扶了下额头。
这里的路基有黄线,是不可以随便停车的。最好留人,一旦警察来交涉可以赶快开走。
“那我帮你下去取,你留在车上。”我推开车门下去。
何许这会儿应该还在睡吧?我不敢打扰他,所以靠近走廊的时候就已经放轻了脚步。
但我真的没想到,病房里竟然传出了说话声。
“你别问我了,我头疼。”是何许的声音。
“阿许,你跟rry几乎无话不说。这点小忙都不帮,姐是不是白疼你了啊?”
陶艺琳?!她又上来找何许了?
“我能帮你什么啊!我就是一个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只会掰女人腿的衣冠禽兽。jenny姐,我也跟你说句实话,你又不是真心喜欢丘扬,横竖放过他行么?”
“每个人理解喜欢的方式不同,不管我和rry有什么误会,我都不能看着那种女人接近他欺骗他。”
“杜七月不是坏女人,你别这样说她。”
听到何许这般维护我,我真是感动死了。
“我知道你喜欢她的那个姐妹,但rry跟你不一样。你是家里的小少爷,不用担心天塌下来。用你大姐的话说,你就是找个gay,也不会有人反对。但rry身上背负了多少责任?他和我一样,在名不正言不顺的环境里长大,想要出人头地,就要比别人更强大。
阿许,你们定义的爱,跟我定义的从来不一样。如果你真心为了rry好,就告诉我,杜七月到底是用什么手段——”
“我不知道。我不管你们,哎呦我真的头疼。jenny姐我不管你怎么定义爱情,你好歹先对我定义一下友情行么!你知道我受了多重的伤么现在就来拷问我还是不是人!”
“不说是么?”陶艺琳也在小苹果,动作比我熟练,但也不知是怎么,就感觉狠乎乎得跟剥皮似的,我见何许的脸色都白了!
“阿许,我已经派人盯了一个月了。杜七月前后去了你的医院不止两次,她是不是怀孕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抽出声来。
“我怎么知道?”何许故作镇定:“她去我们医院又不一定要找我,看心看肺看痔疮不都可以!”
“呵呵,你一撒谎就脸红。”陶艺琳用刀插着苹果递上去:“别忘了,你可还有小尾巴攥在姐姐手里呢。”
“你——”
我正听得过瘾呢,突然肩膀上一只大手落了下来。我啊一声尖叫,回头就是齐楚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抱着一盒精美的甜甜圈,笑容就像三月春风。
“七月,怎么不进去?”
陶艺琳也出来了,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番:“杜老师,你不是已经回去了么?”
“邵……丘扬的手机忘在里面。”
我硬着头皮进去取,路过何许的时候,只是眼神交汇了一下。他冲我摇摇头,我说谢谢你。
“医生说可以吃甜食么?”齐楚把点心推上桌:“这是我咖啡店里烤的新品,还没上市,你先尝尝看能不能吃?这是医院嘛,万一吃出问题还有得救。”
我:“……”
何许:“……”
趁着何许与他家温柔帅气的大哥哥撒着娇,我想我还是溜走吧。
然而陶艺琳上前一步就把我拎起来了——
“杜老师,你出来一下。”
我没想拒绝,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什么不能抬起头来说明白的呢?
“刚才,你都听到了吧?”站在电梯旁边的走廊阳台前,陶艺琳面向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看也不看我。
我说嗯。
“忘了我给你的警告?”
“没忘,只是我觉得,要跟谁在一起是邵丘扬他自己的选择。”我不愿再唯唯诺诺地面对陶艺琳,并非我自持自己作为邵丘扬‘新欢’的嚣张。
我只是看不惯一个女人高高在上地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可恶口吻,我崇拜她的艺术成就不等以于我可以认可她的一切人格。特别是,当这个被玩弄的‘别人’,还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
陶艺琳突然蹲下了身子,一手搂住我敏感的腰,将耳朵贴在了我的小腹上!
“你……你干什么!”我抓着栏杆,连连往后躲。
“怕什么,我听听它会不会动?”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警惕地竖起全身寒毛。
“杜七月,你果然够贱。真是什么样的父亲养出什么样的女儿!”
陶艺琳嘴脸一换,突然吐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却又让我底线崩溃的侮辱。
“你!”我大怒:“你说我可以,凭什么带上我父亲!他招你惹你了!”
“呵。等你死了,自己问问他不就行了?”
“你——”
“七月,jenny你们在这儿啊?”哗啦一声,阳台滑门被打开,是齐楚出来了:“聊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在恭喜杜老师。”陶艺琳嘴脸一换。真是,我觉得她跳什么芭蕾啊,直接去川剧玩变脸保证更红!
“呵呵,你也知道了啊。”齐楚微微一笑,自然地揽住我的肩:“七月的孩子是我的,暂时还没打算公布出去呢。”
我:“!!!”
刚想挣扎,齐楚揽在我肩上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我瞬间明白了这是他给我的暗号——在这种状况下,他唯一能帮我解围的方式。
“杜七月我等了你半小时了,手机呢?”
邵丘扬!
电梯门一开,男人从容走下来。我不知道他看到多少,听到什么,反正距离两米的咫尺间,我们三人诡异的一幕被他抓了个正着!
我慌慌张张地抖掉了齐楚的手,摸出手机:“抱歉,我……”
“啊,齐楚过来给阿许送点心,我们就聊了一会儿。”陶艺琳微笑着跻身出来,满面温柔的跟天使大姐似的:“先走了,周一见。”
当天晚上,邵丘扬开车带我回了他的住处。
屋子没有很乱,但明显没有人来打扫过的痕迹。
他是个不擅家务的男人,我二话没说就去收拾那些换洗的衣服。
“我找了家政,这些你别管了。”
他把西装脱掉,扯开了领带。然后对我说,做饭去吧。
我什么都没说,径自下了厨房。
然而他跟了进来,贴在门口像个年画。
“杜七月,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找个能洗衣做饭,陪伴解忧的女人?”
我翻出冰箱里的一些食材,低着头说:“在大多数的爱情里,男人和女人就应当是这样一种关系。
男人知冷热,懂疼惜,坚强负责而忠诚。女人温娴静,识大体,隐忍支持而宽容。”
“好像,是这样吧。”他走到我跟前,脚步轻得像猫一样。伸出双臂环我的腰,似乎是有故意避开我的腹部?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杜七月,我真的累了。”他伏在我肩膀上,呼吸温温润润的,就这样挂了好一会。以致我打蛋的手都打酸了……也没舍得停下。
等我把饭菜都炖上,进屋看到他半开着电脑好像已经完成了一些要处理的邮件。人却蹲在洗衣房的洗衣机前乱捣鼓——
也许,真实的邵丘扬比任何人都渴望最平静最值得依恋的生活吧。
很多年以后,如果我要问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
那么,在想不出更刻骨铭心的片段之间,我觉得应该就算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吧。
晚饭后,他看了几眼财经新闻后就去洗澡了。
等我洗完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等我了。
他拉我上来,迫不及待地吻我。与他在一起这么多次,这却是我第一回有了主动想要迎合的兴奋。可是孩子刚刚三个月,我不敢乱来。
拒绝了。
我小声求他说:“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只能把这归结为恐惧的心理障碍,他放开了我。
平坦的大床上,他呼吸的频率渐渐趋于平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对我说:“你会打掉的吧?”
我:“!!!”
“我今天都听见了。”
翻了个身过去,邵丘扬背对着我:“就像你说的。两个人过日子,合则留,不合则散,什么都能慢慢培养。我可以不在乎你以前是做什么,但我绝不可能留着别人的孩子。”
我咬住拇指,没敢出声,泪水却已经无声无息地浸润了枕头。
沉默的时间一点一滴都是煎熬,最后我摒了一声长长的哽咽:“邵丘扬,如果我说孩子是你的呢?”
他没回答,只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而这一声不轻不重的讽刺音,彻底将我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他还是那个邵丘扬,那个心计城府,从不愿意轻易相信别人的邵丘扬。
而我杜七月身上所吸引他的东西,不过就是他这十几年来从别的女人那里得不到的缺憾。他累了,所以他试着来爱我。他甚至坦诚到不愿给我承诺,连花言巧语都懒得用在我这里。
可一个夜场卖笑的女人,与高高在上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之间,岂止隔了一片狗屁真情?
我很难受,因为我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小心爱上他了呢。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邵丘扬没有来找我。而我并没有正式搬来跟他同居,一直都住自己之前租来的那个小公寓。
他说青樊湾马上就要公开招标了,所以他这段时间会很忙。但我以为,他大概也是想要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处理掉‘别人的野种吧’。
一早我去学校,上午两节课后,班长严灵把我拦住了:“杜老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哦?”我把教案摞好:“怎么了?”
“是咱班202寝室的谭馨儿。她已经有三天没回过寝室了。手机也联系不上。”
谭馨儿?我有点印象。
那姑娘条件其实算不上高等,但长腿小脸挺有古典气质,不学艺术可惜了。然而家世不好,父母都是下岗工人,艺校昂贵的学费常常是这类孩子望尘莫及的。
但她成绩优异,学校特批了贷款和奖学金。为了补贴家用,课余时间也会去校外勤工助学。
我说严灵,我听林主任说她前段时间申请了校外通告,三天没回来也正常吧。
我们是艺校,学生们在校期间与一些舞团之类,演艺公司之类签订合约也是常有的事。但在校期间拉通告必须要在学校备案。
“就是林主任让我来找你问问的。”严灵的表情突然有点严肃:“她昨天翻档案,发现谭馨儿出的公告证明是伪造的,就门口打印的。压根就没有那个展会公司的印章。”
我一听,事情好像不简单:“你先别急,我去找林主任问问。”
“唉!”严灵拉住我:“林老师请假了,她妈妈手术,她今早回老家了。临走前嘱咐我让我跟你说一声。杜老师,谭馨儿不会出什么事吧?”
学生能出什么事呢?艺校的学生,从入学起大多数便已经满了十六周岁,都是有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
大家出身百态,情况各异。有些踏踏实实学基本功。当然也有些自甘堕落歪门邪道。
对于任何一所学校来说,校规校训都是摆在台面上的正派三观。但谁能保证没有一个学生走歪呢?
我问严灵,谭馨儿平时都跟谁的关系比较好?最近都有什么在一起的活动?她还有什么异常么?
“胡妮可,姜蓓蓓,跟我也不错啦。至于活动,你记不记得前两周陶老师带我们几个一块去她公司参加培训的事?
不过后来,谭馨儿中途就回校了。好像是陶老师的经纪人说她……恩,有点太,反正不怎么合适。
谭馨儿自尊心强,杜老师你说她可不可能因为这个想不开啊?”
严灵这段话的信息量不少,让我这颗不算聪明的脑袋捋顺了老半天。
说起陶艺琳带学生去培训的事,我之前也知道。几个姑娘也是我帮忙挑的。当初我还以为她只是耍大牌随口说的,没想到还真的愿意帮这些学生们拉通告。
我与她私下有什么过节在其次,但就算看在齐楚的面子上,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我知道了严灵,下午我想办法去问问。”
吃过午饭后我去了谭馨儿的寝室。室长是隔壁班民族乐器的,长辫子会弹琵琶的姑娘。
她说谭馨儿平时挺内向的,跟大家相处的也不错,从来没有脸红脖子粗。
“但是也不与人特别热情,大多独来独往。可能是因为家境原因吧,一些聚会啊,逛街啊她都推脱。”
“那你们了解她在校外打工的情况么?”我追问辫子姑娘。
“无非就是车展动漫画展之类的。不过之前她不是跟严灵她们一起去陶老师公司参加培训了么?我记得第二天她就回来了,躲在床上哭了好久。”辫子姑娘回忆了一下:“我们去问,她也不说。最后还是跟严灵关系不错的一个姑娘打电话问出来了。说谭馨儿去的第一天,就被人家严厉的舞指导给骂了。说她什么扁平足太厉害,上肢比例也不行。
唉,陶老师的团队那可是世界顶级的,要求高一点也没什么对吧?可能谭馨儿太要强了。
后来过几天,她就说她跟一个什么广告公司签短约。我们也没多问。杜老师,您说她这样三天不见影,算不算失踪啊?咱能报警么?这马上就要暑假了——”
已经到了七月底的入伏天,艺校暑假短,基本上就放一个八月。有些刻苦的学生不爱回家,所以教职工也按照自愿原则留校。
我怕引起学生的恐慌,只好先安慰她们说不要急,老师会想办法的。
其实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法律上规定四十八小时就算失踪,我觉得我得尽快把这事往上报。除了齐楚,我也不知还能找谁。
齐楚并不会一直在华菱坐班,一周能过来一两次最多了。
特别是现在,齐家那块青樊湾要公开招标。邵丘扬很忙,他未必就能闲下来。
所以当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校董办公室的时候,真没想到他会在,而且——陶艺琳也在?
“齐楚,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把青樊湾交给rry?”
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我着实又不厚道地听了点不该听的。
“整个齐家产业,你持百分之六十的股权。就算齐大先生更偏向我姐她们做实业。你却有一票否决权。
我也劝我姐别瞎折腾了,你知道她那个脾气,跟邵家就算是杠上了。”
“她还在恨邵丘逸毁她婚约啊?其实你姐那个脾气,是个男人也受不来,这么多年还没想开?”齐楚站在咖啡机前,穿一件白色的休闲中式衬衫。举手投足之间,态度若定:“不过现在呢,你这个妹妹已经狠狠替她报复了邵丘扬。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她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齐楚我不跟你开玩笑。我……对,我承认我姐从中是对邵家做了不少梗,但我之于rry,这些年可绝对没有故意报复的意思。
今天我们就事论事,唯有这块地,我希望你还是能考虑考虑,还是交给我姐姐吧。”陶艺琳拄着下颌,美丽的侧颜在午后的暖阳下,镀上镜湖般明亮的轮廓。
“给,不加糖的。”咖啡推了上去,齐楚坐在下身。我吓得赶紧缩身,这个角度,他能很轻易捉到门缝这里。
“我换个说法吧。”陶艺琳叹了口气:“现在我跟rry正式分手了,他追求的那个杜七月,不是还怀着你的孩子么?于情于理,你与rry之间都是紧张的敌对关系。你没有理由帮他的。或者说,就算你是真心真意站在他这边的,他都未必愿意相信你。
下周就是公开招标会,你可知道他私下里找了多少经济团队衡量构架?他根本就没把胜算压在你身上!”
“可我喜欢吃葡萄。”齐楚笑道。
“你……”
“jenny,我与你合作,最原始的动机不过是看在志同道合的爱好上。
如果我经商只是为了赚钱,今天面对面的人可就不是你了。
咱们,可以不谈这些事么?”
“齐楚……”陶艺琳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齐楚打住下文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你去把杜七月叫来吧。咱们商量下,看看校庆流程安排的怎么样了?”
我鸡皮疙瘩起了又落,心想十有**齐楚是又发现我了。硬着头皮吸了口气,我敲了敲门:“能进来么?”
陶艺琳一见是我,倒是吓了一跳,但旋即又拧出一副笑容可掬的虚伪。
“杜老师,我以为一次两次是巧合,看来你是真有这个嗜好啊?”
我不想跟她废话,因为我来找齐楚本来就是有要事的。
“齐董,我有件事需要跟你说。”
“那我就不打扰了。”陶艺琳扶着桌子撑起身。
“不,陶老师我也有事要问你。”
我把陶艺琳叫住了。
“齐董,我们班的学生谭馨儿已经失踪三天了。林老师请假之前发现她的交给学校的通告证明有虚假,而她的室友到现在都联系不上她。”
“失踪?”这是齐楚的学校,听到这样的消息,他自然不能不管:“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我摇头,说大概就是三天前。她的室友看到她早上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艺校的学生,失联三天也很正常吧?”陶艺琳呷了一口咖啡,笑容令人很不舒服:“都是成年人了,杜老师先别这么急,对孩子不好呢。”
“你怎么能这样说?学生是在学校丢的,做老师的难道可以不负责!”我颇有愠怒,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
“那也是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杜老师以前,一到晚上不也经常失踪么?”
“你!”
齐楚轻拍了一下桌子,皱着眉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同时拿起座机,拨了号码:“唐律,我这里丢了个学生,你尽快报警处理一下。有什么需要,随时与校方行政教务处联系。也可以直接找我。”
唐律是齐楚的助手,我见过一两次。个子高高的,人很精神。
“好了,七月你也别太担心,我是华菱的校董,学生出了事我不可能坐视不管。有消息一定会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但还是心有余悸。齐楚决定报警,但报警随之而来的恐惧将在于——经常会有一些无名女尸被要求失踪案的相关人员去辨认。
我真的不希望我的学生有一天会在冰冷的柜子里等我。
“杜老师,你不是说跟我也有话说么?”陶艺琳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怎么?这事跟我也有关?”
“是。”我拧着眉头正色道:“半个多月前,你挑了包括谭馨儿在内的四个学生去你的经纪公司参加团队培训。你不记得了么?”
陶艺琳呵呵了一声:“我每年都会挑各类艺校的学生去拉通告做培训,又不是单单只在华菱。怎么了?
那姑娘不是料,被我的艺导说了几句就回去了。”
“我就是想问你这个,”我打断她的话:“她们只是大二的孩子,涉世未深,性情三观都没有稳定成熟。我知道你的团队要求高,但怎么能当着那孩子的面说她没有希望,说她压根就不适合学艺术呢!
你知道谭馨儿回来哭得多难受么?万一她一时想不开——”
“杜老师,你说话可要讲点道理。”陶艺琳柳眉一挑,不客气地跟我争执了起来:“你去外面问问。所有的机会,面对天赋和努力都是平等的。我给她们这么好的条件,但不可能拉着每个人的手上天。
艺术圈可不比那乱七八糟的地方,什么人只要没底线就能往上爬。
这姑娘要是真的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弱,你杜老师怎么不好好教教她做人怎么才能不要脸啊?”
“够了!”齐楚厉声道:“话不要越说越难听,杜老师只是担心她的学生,没有指责谁的意思。”
我这人脸皮薄,一吵架就容易哭。这会儿不愿在陶艺琳面前示弱,只能转过身去抹泪水。
后来陶艺琳走了,我撇撇嘴,说我也走吧。
然而齐楚从后面拥了上来,递给我一张纸巾。
“七月,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事,只是担心谭馨儿。”
“出了事,我们积极地去面对就好。万事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齐楚拍拍我的肩,低头看看我尚且没有明显的孕肚:“最近,去检查了么?”
我点头说,约的下周一上午。
“下周一?下午的话,正好是青樊湾的招标会。恩,上午我陪你一起去。”齐楚想了想,说。
“啊?”我连连摆手说不用:“你办正事去吧。”
“没关系,我答应给邵丘扬的东西就绝对不会食言,到不到场无所谓,我爸听我的。现在我帮你把谎说出去了,总要用心圆一圆吧?否则你以为jenny是傻瓜么,那么容易相信。”
我无奈地说,她相不相信我都无所谓了,问题是……邵丘扬都已经相信了。
“哈?”
我点头:“那天,他不小心听见了,还说希望我做掉。”
“真无情,我对他那么够意思,他居然想杀‘我孩子’。”齐楚抚了抚额头,表情略有受伤。
“齐楚。”我趁他转身去调咖啡的时候,叫了他一声:“说真的,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你到底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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