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红水连天》 第106章 七彩霓裳（六）

    凉风习习，疏星淡月。

    这个夏夜，天空已显得颇为高远。一大片一大片无垠的深蓝中，零零星星的点缀着些许明暗不一的星星，像宝石在闪烁，像萤烛在跳跃，像顽皮的小朋友在眨眼。新月如钩，月光尽管还说不上皎洁，却也给天幕下的这一切，房屋，树梢，长岭，披上了丝丝缕缕的一层薄衫，由此透出一丝朦胧的美来。

    这淡淡的月光下有一条路，路上是一行九人，七男二女。

    过了马路后，他们径直往东南方向走。这一条五六米宽的泥路，路旁有稀疏的透出光亮的房屋，那宅前屋后，株树环绕。一路走着，风里送来阵阵清香，残荷、青草、水汽、泥藻混合而成的清香。与这清香相照应的，是他们一路上的欢声笑语。不一会儿，小学那熟悉的道路、房屋、草木，就在眼前了。不过，他们只是稍作驻足，就折向西南，来到了小学西侧的足球场上。这足球场的南边，是一大片土岭。从已经留下的脚印看，他们是要从1东北走向西南，斜穿过脚下的足球场，然后再走到岭上去。

    一路走来，路上本来就没有几个行人，他们的步履，自然是颇为轻捷、潇洒的。到了足球场上之后，那谈笑风生，就更不在话下了。然而，快走到球门南侧时，不经意间，几下欢快的笑声之后，紧接着传来了这样的声音：“阿弟啊，走这么快？过来玩玩啊——”

    就像操练时猛地听到一声“立正”，这七男二女霎时停下了脚步。

    这声音，发自北侧球门的那一片草地，是两位二十多岁的姑娘的声音！这声音，甜腻中带着一丝撩人的意味。显然，这两位姑娘听得出，对面都是一些十五六岁的少年，比自己小着好几岁，尚属菜鸟，于是就大胆相邀了。这七男二女一时倒怔住了：对他们来说，女追男的场面，此前多半只在影视中见到过，如今却是眼前的现实了！诚然，要说动手，己方都练过几下拳脚，自然不会怕对方那两位大姑娘。只是，对方似乎也没什么恶意，最多也只是几分戏谑而已。因此，如何回应她们，倒是要斟酌一番。

    静默，脚步声与说话声悄然止息的静默，清风一时也停下脚步的静默，夏夜草地上的静默。难堪、局促了好一会儿之后，歌声响起：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

    我的心中，早已有个她。

    哦，她比你先到。

    她，温柔又可爱；她，美丽又大方——

    瞬间的惊疑之后，余下的六男二女哈哈大笑起来。如此爽朗自得的笑声，倒真是风听莞尔、树见开花了。的确，这样的回答，妙不可言。“这？这——”西北侧的那两位姑娘，显然也会意到了什么，惊愕愣神、自讨没趣之际，一时没能再把话往下说了。

    这七男二女，借此机会，信步穿过了足球场，走向土坡，把一阵笑声洒在了球门一带的草地上。

    不用说，这七男二女，就是岭南七杰，随行的那两位女生，是阿贵所收的两位女弟子：阿红与秋群。而以一曲《迟到》作答的，则是梁晓刚。

    堪堪走到岭顶，阿强打趣道：“晓刚啊，刚才你唱那首《迟到》干什么，要是唱一首《青春的旋律》，现在就多两位阿姐了——”

    梁晓刚淡淡一笑：“我，我也说不清楚啊！”

    小军接口道：“多两位阿姐，也不够啊，我们，一共七个男生——”

    望了阿红和秋群一眼后，阿贵拍了拍小军的肩膀：“不够的话，可以比武定胜负嘛。”

    小军讪笑道：“比武？那，那我就弃权了——”

    几个人一阵哈哈哈大笑之后，阿国说道：“小军，你没必要弃权，凭你的功夫，还怕阿贵不成？”

    小军边走边眨了眨眼，一时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阿宝挤眉弄眼道：“是啊，小军，你皮粗身板厚，蛮有机会的。”

    阿红轻轻扯了扯阿贵的衣角，轻声问道：“阿贵，你是不是看上那两位阿姐了？”

    阿贵将脸稍稍一扭，却没有回答。

    只听秋群附和道：“阿红，我看是真的吧？要不然，阿贵刚才为什么要说比武定胜负呢？”

    阿强回头一望，这才借口道：“比武，也没用了。刚才，晓刚的那首歌，让人家好没面子——”

    “是啊，”阿国与阿宝齐声道，“晓刚，你下岭去，把那两位阿姐喊回来——”

    梁晓刚心里暗自好笑：当初，两位阿姐热情相邀的时候，你们个个都不知所措；如今，人家不想过来了，你们又充好人，叫我去喊。要喊，就不会自己去吗？这样想着，他淡淡一笑：“我去的话，一到那儿，阿姐听出我的声音，还不撕破我的嘴？”

    “嘿嘿嘿——”“哈哈哈——”几个人忍不住了，一时笑声雷动。

    到了岭上，找了个浅草如茵之处，这七男二女坐下了。

    阿强边发烟边说：“明天上午，晓刚就要到学校补课了，今天夜晚，我们好好的练一下——”

    阿国接过烟，点头道：“是啊，不在我们身边的时候，也不知晓刚的功夫练得怎样了？”

    阿宝接口道：“这，这还不简单，等一下一上场，不就一清二楚了？”

    把香烟递到梁晓刚手里的时候，阿强说道：“晓刚啊，准备一下，我想跟你过几招——”

    阿光接口道：“阿强，你就想着找软柿子？晓刚，别理他，等一下，咱哥俩比划一下？”

    点燃香烟后，梁晓刚淡淡一笑：“我这点功夫，跟谁过招，都一样的。”

    六支香烟都点燃了，草地上就像多了一只暂作小憩的萤火虫。

    对练，岭南七杰之间的对练，即将开始。

    缭绕的烟雾中，梁晓刚一时思如泉涌：这即将到来的对练，恐怕不容易过关啊。我这个人，一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着实没在拳脚上下过多少真功夫啊。哦，以前还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东北不远的地方，那一片竹树环合的草地上，我和阿强，就经常在那儿嬉笑打闹了。那时候，阿强跟阿红，就蛮熟悉的了。奇怪的是，如今的阿红和秋群，却是阿贵的女徒弟！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上中学后，阿强另有心仪的女生？就算是这样，为什么我都无缘一见呢？特别是这样的夜晚！又或许，其实，阿贵也只是“挂名”而已，真正的功夫，还得阿强出马。当然，这近两年的时间里，我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相对较少，很多事情，如果他们不说出来，我是不知道的。手把手儿的教，一招一式的学，不难想象，阿贵这家伙，蛮有女生缘的。我呢，就算梅玲玲是我心仪的女生，我有什么机会和她在一起呢？哦，六年级的那位美女同桌，也好久没见面了。此外，那邻家小女孩，更是一去无影踪。这样说来，以后再有机会，倒是要思量一番的了。形单影只，其实并不是什么好滋味。哦，可笑的是，刚才，我为什么要唱出那一曲什么《迟到》呢？既然我们这一边人多势众，什么事情都可以应对，为什么又要婉拒她们呢？或许，她们也只是探探口风而已，重温一下中学时光而已，跟我们这群少不更事的中学生说笑一番而已。唉，听了那一曲《迟到》，无论如何，那两位阿姐，是不好意思再过来的了；如今，有谁能够叫她们过来呢？在内心深处，我真的就不希望她们联袂而至吗？如今，她们还在那儿吗？

    对练，即将开始了。仔细想来，我倒是“孔夫子挂腰刀——文不文，武不武”。不是刻意贬低自己，最近的这两年时间里，无论是学习还是练功夫，我都不够专心、认真，缺少毅力和恒心。再这样下去，前景可不妙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道理，我自然是懂得的。只是，知易行难，这大概就是我这两年来最大的感慨了。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我一天天的长大了，会莫名其妙的脸红了，害羞了，想心事了？那些歌曲，把青春唱得那么美好，其实，青春的另一面，那些不安、羞涩、走神、无奈、下作，又该如何解释呢？有时候，我常常忍不住这样想，要是时光能够倒流，要是让我自由选择，我倒是愿意回到从前，回到那幼稚单纯、无忧无虑的童年。是啊，童年是美好的，更何况，那些年，身边还有那位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女孩。现如今，我身边的异性，会有谁呢？我，一个即将步入初三的学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呢？哦，世上自有思想家，在某种意义上，我何尝不是一个空想家呢？这，这可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明明比武过招在即，我不去想招数，却在这儿——“我，带个头，先上场——”随着这一声，只见阿国站起身来，踩灭脚下的烟头后，缓缓地走到了场地中央。

    阿国转过身，等待着前来“赐教”的人。

    梁晓刚心里一动：手下见真章的时刻，到了！上去挑战的，会是谁呢？我排第七，不便于抢这个风头。

    这样想着，他环顾起四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