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红水连天》 第48章 不了了之

    时间，在两人的“对峙”中，像三尺坚冰，一小滴一小滴地，缓慢而艰难的流逝着。

    终于有那么一个瞬间，袁雄义的父亲打破了沉默：“我，我带他去拍片子，要是真是你打伤了他，我再回头找你算账——”不难听出，这语气已有些松动。

    梁晓刚淡淡的说道：“去吧，你去吧。”

    “同学之间，”袁父说起场面话来了，“要团结友爱，不要动不动就打架，打伤了谁，都不好——”

    梁晓刚心里暗自好笑：这种话，先拿去对你的宝贝儿子说吧。你，你以为我原去跟他吵架打架？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到我家来“兴师问罪”，太草率、太偏袒了吧？

    于是，他回答对方的，是一言不发。

    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袁雄义的父亲，离开了。

    目送着对方离去，梁晓刚一时也忘了说“慢走”。

    当客厅里再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梁晓刚突然觉得脊背上掠过一丝寒意。

    已是正午时分，外面太阳蛮好的，他就走到屋檐下的石凳上，晒起太阳来。

    暮春的太阳，已是稍稍偏北，因此，屋檐外侧的石凳上，阳光甚是充裕而慷慨。云层，白丝线般稀薄而轻盈，透过云层的光线，温暖而灿烂。沐浴着这和煦的阳光，梁晓刚脊背上的那一丝寒意，片刻之间就淡去了，接着，浑身上下暖意洋洋的；再过了一阵子，暖意洋洋变成微微发烫了，就像大火上锅里的水温，渐渐地要冒出一些水泡来了。一般情况下，晒太阳，应该到此为此了；然而，梁晓刚却是依然端坐着，只是用手捂着有一丝发烫的头发：哦，多好的太阳啊，多么慷慨、无私啊！我，我为什么不回到客厅里，这种近乎发烧的感觉，真的就这么舒爽吗？或许，是我心头还有一丝凉意，甚至是一丝寒意吧？就像小时候吃葡萄，非要到牙齿酸软才停下一般。此时此刻，这阳光，早已不是温暖，而是炽热了。

    迷离恍惚中，梁晓刚只觉得眼睛闭了一下；接着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小山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只觉得自己正沉浸在一阵草木的清香中。仔细看时，却发现东边的山头上，一轮红日已是缓缓升起；那周围的云霞，正悄然让着路，散开着。“哦，原来，我是来看日出的；”梁晓刚这样暗自说道，“一直以来，我发现，太阳都是从东边的山头升起，于是这个凌晨，我特意从山脚往上爬，只想着一睹为快。如今，这个愿望，终于——”这样想着，梁晓刚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原来，片刻之后，他看清楚了，其实，太阳是在更东边的山头上。纳闷懊恼之际，他索性闭上了眼睛。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一下子就惊呆了：原来，太阳与那山头之间，其实有好大好长的一段距离！也就是说，即便是自己长了翅膀飞到那座山头，太阳依然不会是触手可及的。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是眼睛骗了我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所谓的“眼见为实”，其实也是要打一个大问号的。哦，现在我是站在山顶上，头顶的天空，不是依然很遥远吗？因此，如果即使现在我是在更东边的那座山上，太阳离我，仍然是遥不可及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捉得到太阳呢？天与地，天与山，天与人之间，那距离，只怕是难以逾越的了——这样想着，果然，随着太阳的升高，梁晓刚已经可以断定，其实，太阳不可能是从那座山顶升起的！

    那座山的更东侧，依然有着更远的山的依稀的轮廓。

    山顶看太阳升起的梦，就这样破灭了。

    暗暗叹了一口气之后，梁晓刚一时也不想再去看那越升越高，离他也越来越远的太阳了。转过身，背对着太阳，他望向前方。哦，视线的尽头处，婆娑摇曳的绿叶丛中，洁白的金银花正盛开着。山风轻拂，点点金光，在雪片般的花朵上跳跃着、飘忽着。再凝视片刻，梁晓刚看清楚了，其实，花树下还站着一个人！那人长发飘飞，身着一件白衬衫，她的背影，与那粗粗花朵，仿佛已融化在了一起。“这么眼熟的，她会是谁呢？如果她能够转过身来，自然就——”这样想着，那人却依然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再过了一会儿，梁晓刚决定移步前往，要看个究竟。于是，他迈开左脚！霎时，只觉得脑袋猛地晃了一下，眼睛就此睁开了！唉，眼前只有街道，阳光下的街道，哪来的山顶与金银花？

    不过，随着视野的扩大，他也看清楚了，他左前方的街道上，的确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似乎就是梦中只看到背影的那个人。

    “梁弟，你在这里干什么呢？”那人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想到刚才梦中的情景，梁晓刚讪讪一笑：“没什么，晒，晒一下太阳——”

    “哦，你吃过饭了吗？”那人接着问道。

    “吃，吃过了——”话一出口，梁晓刚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会如此信口开河呢？不过，大概是饿得过头了吧，那“咕咕——”声倒也没有想起。

    那人淡淡一笑：“吃过了，怎么还不去学校呢？”

    梁晓刚支吾道：“过一下，过一下就去了——”

    那人不再说什么，信步往前走去了。

    秀发如瀑，阳光下一件白衬衫，就像微风中飘行水上的一朵莲花。莲步轻摇着，韵律依依。

    不错，她就是小赵。

    到了西街的街面上，小赵自东向西继续走着。

    对于梁晓刚来说，那已是自己视线以外的事情了。

    站起身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再伸了伸懒腰，梁晓刚暗自问自己：哦，也不知现在几点了？耽误了这么久，离下午上课的时间也不久了吧？这午饭，看来是没时间再煮的了。算了吧，晚饭多吃点，这午餐就免了吧？少吃一餐，看看是什么滋味，这也不算太无聊吧？

    这样想着，梁晓刚关好门窗后，上学去了。

    到了西街的街面上，梁晓刚是自西往东走，这样路程稍短些。往东走出几米后，就是阿强家了。由于时间上拿不准，他也就不去看阿强还在不在家了。拖着步子，梁晓刚慢慢走着：这个中午，倒有点不同寻常，午饭吃不上，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还做了一个山顶看太阳的梦！大白天做梦，倒也新奇。其实，那些一厢情愿的做法、想法，何尝不是梦呢？哦，那一首古诗：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今天中午，风也是暖意洋洋的了。我尽管没“醉”，可也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把山顶，当做了太阳升起的地方。当然，我还看见了雪白的金银花，绿叶掩映下的金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