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红水连天》 第二章 月下

    一见到章节名中的“月下”，你是不是就联想起“花前月下”的旖旎风光来呢？或许，是你想多了吧，这个夏夜里的梁晓刚，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是个小学生。当然，对于阿豹和这位姑娘来说，这的确是他们的花前月下。

    夏夜里，街上人爱到街面上乘凉闲聊，只是，这个夜晚，更为热闹些，就因为阿豹带了这位姑娘回来。天穹深蓝，纤云如丝，如银的月光倾洒下来，那姑娘凝脂般的脸上，泛出淡淡的晕圈。有那么一个瞬间，梁晓刚恍惚之中只觉得，她就像是远处池塘里的一朵荷花，四周还缭绕着丝丝缕缕氤氲的薄雾。可别小瞧这位小学生，他的观察、感受能力蛮不错的，作文水平也还可以。或许，他能够有这样的感觉，只因相互之间有一段距离。

    街上的住户，其先祖来自五湖四海，各家各户大体上没有亲缘关系，属于杂姓人。不过，民间向来有远亲不如近邻的说法，因此，街坊邻居之间，相处也还是蛮亲热、融洽的。于是，这个夜晚，当阿豹领着这位姑娘在街上正式亮相时，这里比平时热闹些，也在情理之中，不足为奇。或许，在内心深处，他们稍稍“为奇”的是，这姑娘蛮漂亮的。

    这阿豹，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五短身材，留着短发，脸庞稍显瘦削，一双眼睛倒是大得出奇，有如荔枝，用街上人戏谑的话来说，有点像牛眼珠。

    阿豹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身份，就是，他是个扒手、惯偷！

    这姑娘，至少是他的第二个老婆了。

    到此，你大致懂得街上这么热闹的原因了吧。

    梁晓刚家的左手边（背对大门），是魏正雄家，魏正雄家的左侧，是一条狭长的巷道，巷道的左侧，就是阿豹家了。因此，从这个角度说，梁晓刚似乎还算不上阿豹严格意义上的左邻右舍。当然，如果分得太清楚，就显得见外了。

    这魏正雄，四十来岁，在市里工作，傍晚时分刚回到家；此时此刻，他显然已是酒足饭饱，只见他将一支香烟递到阿豹手上，接着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微笑着说道：“阿豹啊，你这小子，眼光蛮不错的啊！”

    阿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划亮火柴为魏正雄点上香烟后，淡淡的说道：“也就是刚刚过得去吧，再好看，也比不上嫂子啊！”说着，朝魏正雄的妻子点点头，又向魏正雄挤了挤眼。

    魏正雄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后，憨憨一笑，接着说道：“阿豹，你在外面久了，越来越会说话了。现在，开起老哥的玩笑来了——”

    魏正雄的妻子在饮食店（隶属于供销社，是一种集体经济组织）工作，在梁晓刚看来，她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这刚到的姑娘的。

    只听阿豹陪笑道：“我的意思是，在阿哥眼里，嫂子是最漂亮的。”

    魏正雄点点头：“嗯，是这样的。”

    阿豹接着说了这样一句：“漂亮，能够当饭吃，那，那就好了。”

    魏正雄接口道：“是啊，人生在世，做活路（干活儿）最重要。”

    阿豹讪笑道：“是啊，天上不会掉钱下来。”

    两个大男人说了几句后，就停了下来，慢慢抽起烟来。

    这时，坐在魏正雄家屋檐外稍远街道上的声音，响起来了。

    只听魏正雄的妻子问那姑娘：“阿妹，你老家在哪儿？”

    那姑娘轻声说道：“在，在桂林——”那口音，跟街上人不尽相同，就像是裹了一层糖油和蜂蜜，甜甜腻腻的，甚是悦耳。

    “啊——”“桂林？怪不得——”“哦，原来是桂林妹！”一旁，几个女性的声音纷纷响起。

    梁晓刚也暗暗点了点头：怪不得肤色这么好，这么白嫩、水灵，原来是从桂林来的。桂林位于我们这里东北两百多公里处，纬度稍高一点，不像我们这儿这么热；我们这儿的人，肤色稍黑一点。她们的话语里，有几分赞叹与羡慕，很正常。

    只听阿鬼的姐姐问道：“是，是桂林市区吗？”

    那姑娘回答道：“在，在阳朔。”

    阿达的姐姐接过话：“哦，不在市区，在阳朔——”

    那姑娘似乎听出了些什么，稍稍提高了声音，缓缓说道：“阳朔的山水，不会输给桂林市区的！人们常说，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

    阿达的姐姐嘴角蠕动了一下，一时却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阿鬼的姐姐说道：“听你这样说，以后，以后到要去看看——”

    “欢迎，欢迎你到阳朔玩。”那姑娘爽快的回答道。

    过了一阵子，梁晓刚的母亲问道：“阿妹，你贵姓？”

    那姑娘低了低头，慢慢说道：“我，我姓——”

    “她姓赵，”只听阿豹大声说道，“煮饭的灶！”

    霎时，街上像是炸开了锅，又像是平地里突然起了一声雷，“哈——”“哈哈！”“哈哈哈哈”哄笑声四起，差点儿就把附近屋顶上的瓦片掀飞了。

    一直站在自家屋檐下的梁晓刚，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原来，当地方言并没有平舌翘舌之分，姓赵的赵跟煮饭的灶，算是同音；阿豹居然拿他老婆的姓氏来开玩笑，自然会惹起人们一阵哄笑。

    那姑娘脸若严霜，狠狠地瞪了阿豹一眼。

    这一眼，阿豹自然也见到了，却见他只是微微仰起头，满脸得意地望了一眼天空；接着，又回过头来，向那姑娘吐了吐舌头。

    笑意渐止后，梁晓刚暗自思忖道：哦，原来是姓赵。我们这一带，姓赵的人为数还不多。当然，在百家姓之中，赵姓居首，那可是宋王朝的国姓啊。在《三国演义》里，有一代武神赵云。这姑娘姓赵，也不知“功夫”怎样——

    这时候，哄笑声也小了，梁晓刚的母亲说道：“那，那以后就叫你小赵了——”

    小赵刚要点头，只听阿豹说道：“小赵，这些都是街坊邻居，很热情，很大方的，你有什么话，尽管跟她们说——”随着这声音，小赵的头，点下去了。

    “是啊，有什么话，尽管开口——”

    “小赵，你，你就把我们当自己人一样。”

    “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找我们。”

    “大家都是隔壁邻舍了，也不用讲什么客气了——”

    静静地听了一阵子后，小赵这才说道：“现在，我找到家的感觉了。”

    又过了一阵子，魏正雄这样对阿豹说：“阿豹，你现在也算是成家了；那，那立业——”话音未落，所有的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阿豹。

    是啊，阿豹的“立业”问题，才是他们最关心、最放心不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