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人心（二）
“即便仲常的不再刻意修炼，他的玄阴真气还是日益精进，直到后来，他不得不躲进公公早就安排好的修炼密室里。那时候，我们曾向公公苦苦哀求，希望他能施以援手，谁知他表面一口答应，却一直迟迟不肯行动。”
老夫人恍如回到了过去的场景里，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绝望。李尘心说恐怕他不是不肯动手，而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
“他只是每日前来观察监测仲常的修炼，记录仲常修炼的数据和身体反应，那时我们才明白，他竟然是在以自己的亲生儿子做试验，以寻求修炼这种诡异功法的办法！”
众人只觉祠堂里面阴风阵阵，不由毛骨耸然，万万没有想到家族之中竟藏着这么悲惨的往事，一时之间心神震慑，竟是没有注意老夫人语气里的怨毒疯狂。
李尘也不由心中发寒，这李家老祖的做为再次刷新了他对人心人性的认知。此时再望祠堂正中的画像，顿觉多了一丝阴森可怖的意味。
“从此他每天晚上都在那间密室里挣扎嚎叫，后来连眼睛鼻子嘴巴都开始流血，凄厉如鬼，让人望而生畏，直到……直到……”
老夫人气息变得粗重，身体颤栗，声音都有些颤抖，如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直到有他的功法突破到第六层的晚上，他……他……他……他竟然被体内的真气直接撑爆，炸为碎屑。密室里到处都是他身体的碎片，蓝盈盈的挂着寒霜，当时他的肠子就挂在我的脸上，冰凉刺骨……”
老夫人白发披面，脸部扭曲狰狞，声如泣血，一群人虽然是聚在一起，仍然顿觉祖祠里面阴风阵阵，背部发凉，汗毛倒竖。李尘前世的时候，虽然经历过类似的痛苦，也有过必死的心理准备，但此时听了，依然被老夫人描绘出的画面所震慑。
“一切都像噩梦一样，那时候我的大儿子度风只有十三岁，而小儿子度云仅仅八岁。从此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噩梦并没有就此过去，八年之后，老祖宗的魔掌又伸向了他的孙子，我的年仅十六岁的小儿子！”
李尘知道，她口中的云儿就是那个已经消失了的李尘的亲生父亲。
老夫人的声音如泣如诉，宛如起自九幽黄泉，祠堂里的人不由心中为之一惨。“但云儿自小就性子倔强，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交流，我这个做母亲的竟然一直不知道他也修炼了可怕的《玄阴真经》。直到九年前，他突破性的修炼至了第六层，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阴寒之气，我才察觉，我的小儿子竟然也成为了他的试验品！”
老夫人话语里的悲伤绝望怨毒，令人不寒而栗。
“也就是那一年，他决定外出历练，希望能找到克制体内阴寒之气逆袭的办法。我的云儿和你一样，他是一个真正的天才。”说到这里，老夫人忽然扭过头，让出身后的李尘，对着李尘似赞许似惋惜地说了一句，“所以我得找个天才去陪陪他，他应该在下面很寂寞。”
老夫人的话说得极认真，不仅让李尘，就连周围围观的人都不由脊梁骨发寒，心中暗道，找个老婆子真是疯了，竟然亲手陷害自己的孙子，要用自己的孙子为自己的儿子陪葬。只有李尘自己心中明白，自己大概是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被这个心机深沉的老乞婆给识破了。这个歹毒的老太婆竟然不是揭穿自己，而是要直接要自己的命！
李尘心中冷笑，顿时把对老夫人最后的怜悯都彻底的抛掉了，这个阴毒的老东西，实在是该死。但脸上的神色却更加惊恐，脚下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周围的人却无一人感觉滑稽可笑，反而心有戚戚，开始怜悯同情起这个神情惶恐的少年。老夫人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耳朵却灵敏的很，好似猜到了李尘的反应，不由咧嘴又是一笑，整个脸上的皱纹都团缩在一起，宛如一个干瘪的橘子，配上她怨毒的眼神，就像一个黑暗的老巫婆。
但她毕竟无法视物，没有注意到，踉跄后退的李尘竟是有意无意地靠近了祠堂密室的暗门。
老夫人嘴角挂起一丝孩子气的得意，让她狰狞扭曲的老脸显得更加诡异恐怖。
“我的云儿外出三年，终究还是没能找到克制体内阴寒之气逆袭经脉的办法，但他却凭借自己的天赋和毅力，硬生生的把《玄阴真经》修炼到了第九层，玄阴之体近乎大成的阶段。”老夫人微微扬起下巴，声音里充满了一位天才母亲的骄傲。
“他的实力已经远超寻常的半步先天，甚至堪比真正的先天高手！只需要再稍加磨砺，迈过最后一步，便可以阴极生阳，沟通内外，斩却凡尘，成就前所未有的强大先天。然而这时体内的寒气已经到了极限，他不得已，只得提前返回家中密地，决定拼死一搏，冒险强行冲击先天，以死求生。但他最后还是功败垂成，比他的父亲更惨，直接化为一地蓝盈盈的细小碎屑。那一个个细小的碎屑，就像蓝色的水晶一样，铺满了一地，美轮美奂……”
老夫人的脸上的神色让人恐怖，她的眼神空洞，声音飘的厉害，“风儿临终之前抱怨我没有传他《玄阴真经》，至死不肯叫我一声母亲！你们可知道，我宁肯他不叫我这一声母亲。”由于老身孤儿寡母，人丁单薄，嫡系一脉至三代只有两位男性子弟，他没能凑够两个人选，于是他竟然把手又伸向了我的孙子！”
“由于云儿的关系，岩儿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宿命，他不愿意在家中坐以待毙，决定像他父亲那样外出游历，希冀能找到克制阴寒气息的办法。然而他这一去就是五年，音讯全无，不知生死。他如果还活着，如今应该有二十一岁了，应该……应该有这么高了……”老夫人颤巍巍地站起来，虚虚地比划了一下，然后低低的啜泣起来，声音呜呜咽咽。
人们尽皆心中戚戚。连李尘都感觉得，如果这老夫人所说全部属实，那么也实在是太过可怜了些。但李尘却暗自警惕，不敢因此小觑了这个看似疯疯癫癫的老太婆，这个老家伙能主持家族几十年，能悄无声息第给自己下死套，绝非善类，可不能再着了她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