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药真的起了作用,睡意渐渐袭来,他在对方的絮叨声中,缓缓入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中,感觉到有毛茸茸的东西轻擦他的脸颊,似乎是在唤醒他的样子。
他下意识的伸手轻擦微痒的脸颊,胸口的抽痛却让他猛然清醒。
毛球毫不客气的在他脸上蹦蹦跳跳,看见他醒了,才稍微安生了一点,退到一旁注视起他来。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偏过头,看见方无衣坐在他身边,一脸五味掺杂的复杂表情,手中还捧着药碗。
苏锦怔了怔,在脑海中快速思索了一会,直到确认坐在身边的人确实是方无衣而不是周青山或者别的什么人,才缓缓开口:“呃……你的腿没事了?”
“……已经可以行动了,虽然还是不太方便,但也好了大半。”没想到这人醒来的一瞬间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病情,而是他的伤。在责怪他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同时,方无衣的心底也升起了丝丝暖意。
“是吗……”苏锦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像是在喃喃自语:“那就好。”
无论胡雨泽多么残暴,但至少没有骗他,那药确实是有作用的。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比起那个,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方无衣不冷不热的丢下一句话,舀起一勺汤药放到了他的唇边。
还在半梦半醒间的苏锦本能的张开了嘴,微苦的汤汁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叮嘱过周青山,不要告诉别人他不舒服的事情。
“你昏睡了三天,青山想瞒也不可能瞒得住吧?”像是读懂了他内心的想法一般,方无衣理所当然的将话语说出口。
而后,两人同时怔住。方无衣握着汤匙的手突兀的停在了半空中,而苏锦则本能的看了看满床的小毛球。
小毛球们像是什么都不懂一样,歪着头回望着他,一脸的好奇。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目光放到举着汤匙陷入沉思的人身上,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青山他们呢?”
“他们去寻找离开山崖的路了。如果死了的话,也许他还能回去,回到有吴浩在的村落里,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毛球们忽然躁动了起来,像是十分害怕似的,焦躁不安,叽叽喳喳。
“原来你在这啊——”
耳畔忽然响起了冰冷的声音,如同深夜游荡的鬼魅,阴森而诡异。苏锦打了个冷颤,惊慌失措的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毛球们尖叫着作鸟兽散,而胡雨泽就站在对面,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唇角的笑容嗜血而残忍。
“苏锦?”发觉到他眼中的惊恐,方无衣本能的转过头,循着他所望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随着微风摇曳的树影。他收回视线,满脸疑惑的望向眼前的人:“怎么了?那里有什么吗?”
而苏锦眼中闪烁不定的恐惧,在听到他话语的瞬间转变为了震惊。
“哎呀,瞒不住了呀。”胡雨泽笑着挠了挠投,而后从腰间抽出尖锐的匕首,剑尖轻贴在苏锦的胸口上:“没错,我不是人类,所以他们看不到我的。”
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剑尖就被用力刺了进去,完全没入了胸口中,只剩下沾着血的剑柄突兀的悬在胸口外。
苏锦的身体猛的一僵,努力压抑着的痛苦的声音,还是冲口而出。
“唔——”
“苏锦!”看到他明显痛苦的样子,众人瞬间变得惊慌失措,不知道他的身体为什么突然恶化,只是徒劳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别担心,我稍微用了点障眼法,他们看不见你的伤口的。”上扬的唇角笑意更深,胡雨泽将剑柄下压,用力划了下去:“这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怎么,不需要药了就想抛下我,离开这里了吗?”
胡雨泽的声音在耳边逐渐模糊,与众人焦急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他已经听不出他们说的是什么,意识被剧烈的疼痛感占据着,他只是紧紧的抓住方无衣的手臂,艰难的开口。
“请……至少……让他们……离开……”
“哎呀,这是你许下的第二个‘愿望’吗?”胡雨泽抽出匕首,粘稠的血液随着被拔出的剑刃涌出,他舔舐着手掌上的鲜血,兴奋的欣赏着苏锦痛苦的样子:“和我做交易,代价可是很大的。”
停顿了一下,他的手指指向对方不断涌血的伤口,邪笑着贴近他的脸:“你——知道的吧?”
不等他回答,胡雨泽的手掌变成了枯木一般,尖锐的手掌刺进他的胸口中,紧紧握住了他的心脏。
鲜血在眼前绽放开来,模糊了苏锦的视线,剧烈的疼痛感将他淹没。意识消失之前,他听见胡雨泽的声音,如同咒语一般,清晰的回荡在脑海中:“那么——契约达成——”
他被带回了胡雨泽关押他的地方,日日夜夜的施以刑罚。
冰冷的铁链穿过他的心脏,将他缠绕在身后的石柱上。鲜血如注,遍布了他的全身。
他扬起头,看到从天花板的缝隙中透出的唯一一缕光,那样明媚,那样遥远。
身体没有一刻能得到停歇,疼痛感不断蔓延膨胀,渐渐累加起来,直到麻木。
他的目光变得空洞而无光,慢慢的,他变得什么都无法看见。除了疼痛,没有任何的感觉。
但他还是本能的会向着光照耀的地方望过去,日复一日的呼唤着一个名字。
吴浩,吴浩,吴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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