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姝》 第二十九章 除夕

    因着除夕，晚上各处竟比白天还要热闹一些。皇上这个时候一般在皇宫和众嫔妃摆了家宴，各皇子也趁这个时候从封地赶回洛城准备次日的宴会。

    这时候最炙手可热的人就算是黎珩了，赵晟并没有设立太子之位——即便是皇后的嫡皇子，成年后也不过赐了一个地理位置稍微好了一点靠近洛城的封地。

    朝中大臣不是没想过劝皇上设立太子，可是皇上也是个任性的，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并不急着册立太子。有时候大臣说的多了反而烦了起来，打心里就不愿再听到关于太子的只字片语。

    皇后也不敢吹枕边风什么，只能告诉儿子一定要管理好自己的封地，暗自支持儿子做出成绩来，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

    这时候黎珩就显得相当重要了，作为掌管全国财务的大臣，皇上想了解的内容包括封地盈亏几何，几乎全是从黎珩的文书中得到的。

    几乎每个人都在暗暗笼络他，希望能得到黎珩的支持，增加自己一方实力的砝码，哪怕能在黎珩心里有着一份好感，在公文上稍加修饰一二，就对他们行事无比轻松。

    正是因为这样，当初挑选户部尚书的时候，才是谨慎又谨慎——家世清白的很难坐稳这个位置，各方都希望自己的人坐了这个位置，家世太显赫的皇帝也不放心。黎珩的出现正好解决了当时尴尬的场面。

    黎珩在朝堂上后面是文国公府和上国柱大将军，在后宫一个贤妃一个淑贵妃，也不用偏颇了谁，黎珩又懂制衡之道，自是户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且不说皇宫明争暗斗的家宴，这个时候，黎尚书府也在正厅吃起了团圆饭。

    毕竟是个喜庆的节日，沈子珺还不想穿着太素的衣服惹人心生不快，正厅火盆烧得很旺，分设了小案桌，摘下斗篷剩着一淡紫色襦裙很自然的找到自己位置跪坐下去，不漏痕迹的打量了这几桌的人。

    这是沈子珺第一次看到府中所有处于主位的人，比起她看到过的倒是多了两个人，低眸和着众人敬了一杯酒，心思暗转。

    坐在王采蘋对面的人约摸着二十多岁的年纪，应该就是黎简墉了吧，平日只听过名字，而那个小很多约莫七八岁的女孩子怕是钱姨娘的孩子，黎简玥。

    “祝老爷在新的一年里事事平安，岁岁如意。”趁着祝酒的当口沈子珺又用余光打量了黎简墉一番。

    黎简墉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一些。相貌虽不是顶尖的，身形瘦削，目光凛凛，刚才抿嘴之间带了一丝肃杀之气，乍一看去竟颇有黎珩之姿。都说黎府公子行事稳重，文采斐然，看样子也不是空穴来风。

    正在想着突然感觉到旁边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沈子珺顺着视线抬了头就看见黎简玥抱着茶向自己望过来，眼中带了一丝执拗。

    小姑娘长得圆润了些，肌肤带着淡淡的瓷色，像是白团子一样。眼中闪着沈子珺很久都没看到过的单纯和好奇，如墨一样的眸子，煞是可爱。

    沈子珺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连带着看钱姨娘的目光都带了一丝善意。沈子珺潜意识觉得能够将黎简玥保护的一点阴沉之气都没有，那钱姨娘一定也是一个心思阔达的人。

    想着前些日子钱姨娘在王采蘋面前出口相帮，沈子珺看着钱姨娘的目光更温和了一些，算是承了这个情。

    钱姨娘有些不自在的别了一下头，这侧夫人向来是不怎么理人神色淡淡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上首的黎珩和众人聊着家常，王采蘋看着沈子珺皱了皱眉，总觉得她的心思有些抓不住……拿了酒，笑道“这侧夫人也不知神游哪里去了，还有什么勾了侧夫人的心思不成？说来听听？”

    沈子珺回神，感觉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并没有慌张站起身来向着王采蘋福了身“夫人，妾身刚才在来时的路上看到夫人窗前的一棵梅树，开的甚好，想着回去能不能求着夫人摘一枝送给妾身，插在瓶子里也好看些。”

    王采蘋还想说些什么，黎珩便接了过来“好了……要拿就拿去！一棵梅树竟也让你看痴了去，落在旁人耳中怕是叫别人笑话！”

    沈子珺微微一笑，淡淡道“见是见过的，只是开的这般好的倒是第一次见。”

    那是一株绿萼梅，以前在她母妃的宫殿后面也有，只是那应该是生在南国的树，开在这里怕是废了不少功夫。

    白色花瓣吐着蕊，一点一点绽放在冬天严寒的天气中，当真美极，小时候喜欢缠着母妃让下人摘一些放进沐浴的汤里，或者做成一个香囊里面塞上一些。后来母妃不在以后她冬天很喜欢去那梅树下面站着，让心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

    王采蘋暗自咬了咬牙，看着黎珩的面容，知道现在不是训斥沈子珺的时候。

    大家吃了酒，又聊了聊家常，待正子时方过，黎珩先一步回了书房处理文书，余下的也都没了心思各自散了。

    “你是新来的侧夫人吗？”

    正要回西厢房，沈子珺闻声看着后面的人，黎简玥仰着头好奇的看着她。

    “二小姐，你要叫侧夫人二娘。”旁边的丫鬟低低提醒道。

    沈子珺走上前蹲了下去，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是啊，钱姨娘在哪里，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我说我要在院子里转转，让姨娘先回去了。”挺着胸脯，小大人一般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沈子珺，声音脆生生的，“你比我兄长看着还要小一些，”

    “他们都说父亲对你很宠爱，那你知道最近父亲在忙些什么吗？”

    “不知道啊，你想干什么呢？”

    “父亲好久都不来看我了……我想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能忙完，”

    看着黎简玥实在可爱的样子，沈子珺没忍住抱了抱她，揉了揉她的头顶，“我不知道，不过过了年想必会好一些吧……”

    “大哥！”挣脱沈子珺的手，看见黎简墉，兴冲冲的跑了过去，“大哥，你也好久没有来找玥儿了。”

    “是我的不对了，那我那有一些新鲜玩意儿，是严管家派人送过来的，跟我去看看？”抱起了黎简玥，站起身来看着沈子珺点一下头“二娘，玥儿我就先带走了。”

    “嗯，大公子。”沈子珺点了点头，看着他们消失在暮色中扶着绿依回了去。

    “侧夫人，这是剪下来的一株梅花，”严管家过来笑了笑，将装着几株梅枝的小瓷瓶放在矮桌上，“老爷今天休息在夫人那里，夫人顺便让我将这个送了过来……”

    “倒是有心了，替妾身谢过夫人。”沈子珺看着严管家“这么晚了这儿就不留着你吃茶了，严管家早些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