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长汤化龙辞职,许多议员不出席会议,国会已成瘫痪。新任命的国务总理李经羲因此也不敢就任。黎元洪一筹莫展。这时,张勋托人传话给黎,说只要请他进京,一切问题都可解决。黎遂邀张进京。
张勋的目的不在调停而在复辟。在勒令黎解散国会后,张带领五千辫子军开进北京。过几天,文圣康有为带着一大叠早已为溥仪代拟的古文诏旨进了京师,住在张勋的私宅里。
张勋进了北京后电邀杨度进京。杨度风闻康有为是这次行动的主谋者之一。康是一心要为爱新觉罗家族效忠的死硬派,与杨度的君宪主张并不完全一致。杨度和夏寿田商量后,决定暂不进京,在天津静观北京政局的变化。
康有为进京的第三天,北京城里一夜之间忽然挂满了龙旗。老百姓们都惊疑不安:已经五六年不见的大清国旗怎么又挂出来了,莫非皇上又要坐龙庭了
正是这样。七月一日凌晨,在张勋、康有为等一班文臣武将的簇拥下,十二岁的溥仪再次登基做皇帝,宣布正式复辟。同时,一道道的复辟诏令接连颁布:改国体为君宪制,改国号为大清帝国。废止西历,奉夏历为正朔,改民国六年七月一日为宣统九年五月十三日。废除新刑律,恢复宣统元年颁布的旧刑律。
新内阁也公布了。张勋为政务总长兼议政大臣,洪宪帝制骨干张镇芳为度支大臣,雷震春为陆军大臣。接着便是委派各省巡抚、提督,授徐世昌、康有为为弼德院正副院长,授瞿鸿机、升允为大学士,封张勋为忠勇亲王,封黎元洪、冯国璋、陆荣廷为一等公。所有大清王朝一切礼仪概予恢复。
黎元洪原以为张勋是帮他调和政局的,却不料辫帅来这么一手,他写了一道起用段祺瑞为国务总理的命令,并责成段举兵讨逆,派秘书火速送到天津段的手里。在总统府里召开了一个应急会议后,黎化装躲进了日本公使馆。段祺瑞偕同梁启超连夜来到天津南郊马厂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决定成立讨逆军总司令部,段自任总司令,梁等任总部参赞。
北京的这场变局不仅得不到杨度的支持,反倒使这个研究宪政十余年、一再声称忠于君宪信仰的旷代逸才猛然间清醒过来。张勋玩弄的这场君宪把戏,无非是借一个皇帝的名号来为自己取得宰割天下的合法权利。他以遍地皆是的大大小小的官职满足那些利禄之徒的**。至于废止公历,一切采用旧仪,起用一大批行尸走肉般的旧人,则完全暴露了张勋等人逆时代潮流而动的愚昧无知。这哪里是在行君宪,这简直是一场丑剧闹剧,是一次历史的大倒退,是野心家们挂羊头卖狗肉的大暴露。失败是毫无疑义的。
前清的君宪由于满人的极端狭隘自私而付之流水,洪宪的君宪由于袁世凯的用人错误而毁于一旦,这是第三次了。君宪制在英国、德国、荷兰取得了卓越成就,在日本更赢得了无比的辉煌,但在中国却是三次失败的记录。
回忆三次失败的历史,杨度对中国的君宪彻底失望了。因为张勋这段时期来与自己的特殊交往,他担心随着政变的失败,人们又会将矛头指向他,怀疑他在背后策划,应该在他们闹得最凶的时候公开表示自己的态度。
杨度给黎元洪、李经羲、冯国璋、陆荣廷及各省督军、省长以及张勋、康有为发了一个电报,指出由共和改君宪,其势本等同逆流,必宜以革新之形式进化之精神,才能得到中外之同情国人之共仰,使举世皆知此改变为求一国之治安,不为一姓之尊荣。而这次事变,完全与革新进化背道而驰,本人决不能赞同。最后,他以极为沉痛的心情向世人宣布:
所可痛者,神圣之君主立宪,经此次之牺牲,永无再见之日。度伤心绝望,更无救国之方,从此披发入山,不愿再闻世事。
他又将这份电报发给最近在广东成立的护法军政府首脑孙中山、岑春煊、唐绍仪、章士钊等人,向革命党人表示自己与陈腐势力彻底决裂的心迹。
正如杨度所预料的,张勋和他的辫子军根本不是段祺瑞和讨逆军的对手。双方只打了两次仗,前者便彻底败给了后者。博仪傀儡小王朝仅只在中国历史上生存了十二天。七月十二日,北京城的龙旗重新让位给五色旗。
共和虽然再次战胜了帝制,但中国的政坛一点儿也没有平稳。围绕着黎元洪的总统、段祺瑞的总理、程璧光的海军总长、伍廷芳的外交总长等一系列人事问题,政坛上又展开了惯常的争斗倾轧。中国的政局,令中国四万万百姓头痛,也令世界文明国家的人民不可理解。杨度由极度的伤心终于到了完全的绝望,而这时静竹的病情又日趋恶化,更令他寝食俱废。
这一年多来,静竹因心情抑郁病情一天天加重了。自从湘绮老人死后,杨度开始研读老庄,心境平和多了,对静竹的关怀也多了。静竹心里得到不少安慰。但终因病势太重,药力不能济事,这一个月来她完全卧床不起了。在几次昏迷之后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她回顾二十多年来与皙子之间的悲欢离合,分析皙子的才情性格,寻思着要为皙子在今后的岁月里挑选一条合适的道路。
静竹太爱皙子了,爱得铭心刻骨,爱得生死不忘。尽管皙子为他们之间的爱情生涯多添了一段不偷快的插曲,尽管她曾经哀叹圣洁的爱情之花已经凋谢,甚至想到以死了结。但现在面临死亡的到来,静竹却分外地眷恋生命,珍惜人间爱情,直至宽谅皙子的过失,希望他后半生不再受挫折,不再走弯路,平平顺顺,快快乐乐。
仔细思索很久之后,在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她用枯干的双手久久地拉着皙子,用深陷乏神的双眼久久地凝望着皙子,气息微弱地对皙子说:“我已经不行了,得离开你,离开亦妹和孩子们,离开老太太、太太和叔姬姐了,我真不愿意离开呀”
说着说着,静竹两眼中泪水涌泉般地滚出。
杨度死一劲地握着她的双手,流着泪说:“静竹,你不要这样想,你不会离开我们的,你还不到四十岁,今后的日子长着哩”
“皙子。”静竹止住眼泪,轻轻地说,“我还不老,本来是应该留下继续陪你的。但我知道,我身上的元气已经耗尽,活不得几天了。我和亦妹说过好多次了,叮嘱她,在我走后一定要好好地照顾你。当然,这话是多余的,亦竹对你的爱,并不亚于我。”
杨度点了点头。
“不过,”静竹略停片刻,又说起来,“亦妹这人我了解,在生活上她会很好照顾你的,但对你心上的事,她却体贴不够。因为她比较粗心,平时总是做的多,想的少。”
真可谓患难知己,静竹对亦竹的长短了解甚深。见静竹说话费力,杨度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静竹喝了一口,又慢慢地说:“这一年多来,你心上有极大的苦痛,我因病没有好好地与你多说话,现在想起来很觉难过。”
杨度想起那年由君宪转共和时,心里矛盾重重,就是因为静竹那番轻轻柔柔的话,使他重新获得勇气和力量。经过冷静反思后的杨度心里明白,这一年来静竹的冷淡,不是因为她的疾病,而是自己在错误中陷得太深的缘故。
他怀着真诚的歉意对平生真心所爱的女人说:“静竹,我对不起你。那年在潭柘寺,我对着菩萨起下了誓言,今生今世要做个干出大事业的伟男子。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由于我信仰的是一套在中国行不通的主张,白白耗费了心血,浪费了光阴。到头来,对国家无益,自己也一事无成。尤使我难受的是,没有让你看到我的誓言变为现实,给你带来安慰,带来幸福”
杨度嗓音硬咽起来,几乎不能说下去。他想起静竹、亦竹独居西山苦等他五年,想起这十年间,她一直疾病在身,自己蹭蹬政坛,也没给她丝毫风光。杨度沉痛地说:“静竹,这二十年来,你为我吃尽了苦头”
生命垂危的静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温暖,她承受不了这种突发的喜悦,只觉一阵难耐的晕眩,几秒钟后才睁开眼睛,清清亮亮的泪水从她虽失去光彩却依然美丽的丹凤眼中奔涌而出。二十年来的痛楚,有这一句话就足可慰藉了。心地善良的她反而对前向的冷淡自责起来。
“皙子,你不要这样说,何况我也没有受过多少苦;即使受苦,为了你,我也心甘情愿。我知道你一直为你自己信仰的失败而痛苦,其实这大可不必。”静竹又喝了一口水,继续慢慢地说,“男人的政治信仰,我们女人弄不太明白,但我有时想,这中间或许并没有什么对与错的区别。那几年我和亦妹在西山绣花。有段时期,我们绣的都是大红大紫、富贵吉祥的图案,自以为好卖,结果买的人少。于是我们改绣山水兰竹一类淡雅图案,买的人多了,但过两个月又不行,先前绣的大红图案又时兴起来。看来,不是图案本身的高下,而是逢时不逢时罢了。男人的政治信仰大概也差不多,逢时就行得通,不逢时就行不通。皙子你说呢”
静竹把绣花和治国放到一起来比较,从女人的角度来看待男人的事业,话说得很有道理。天下事,无论大小,道理都是相通的,所以老子说治大国好比烹小鲜。只要禀赋聪慧,又勤于思索,就能从小事中悟出大道理来。一个多么聪颖的女人啊,可惜偏偏这般命薄如纸
杨度抚摩着静竹冰冷的手说:“你说得对。我近来读老庄的书,心思开窍多了,我都想通了。正如你说的,大红大紫也好,淡淡雅雅也好,君主立宪也好,民主共和也好,无所谓好看不好看,中用不中用,全在逢时不逢时,逢时就好,不逢时就不好。我先前的折腾,就是因为没有看穿这点,我以后再不会那样了。”
“我知道你现在遵照湘绮师的教导,在补上老庄之学。叔姬姐来京后,也教我读过老庄,但我不太懂,倒是早年你讲的妙严公主诚心礼佛的故事给我很深的印象。好多年了,我总在想,妙严公主是金枝玉叶,想要什么有什么,她为何还要去拜菩萨读佛经呢我后来请教过一些习佛的人,他们说读佛经拜菩萨时可以忘记世上的烦恼事。我想妙严公主虽是龙子龙孙,心里也一定跟我们普通人一样有烦恼,所以她要去拜佛;也一定在拜佛时心里安宁了,所以能几十年不间断。于是我在烦恼的时候,也便学着妙严公主那样不断念佛,果然心里要安静些。尤其是以后戴上密印寺法师送给你的那串念珠,再念阿弥陀佛时,心里越发有一静如水的感觉。”
“啊,有这样好”杨度略带惊讶地说。他一时想起许多往事:密印寺,法源寺,总持寺,寄禅,智凡,道阶,还有慈悲庵里的净无。有一次,他很得意地拿出珍藏多年的那串松花玉念珠来,给静竹、亦竹讲起觉幻长老赠珠的故事。静竹高兴地说,这串念珠送给我吧于是松花玉念珠就到了静竹的手里。原来以为只是拿它玩玩,殊不知她真的挂着它参起佛来,而且居然起了作用
“皙子,我劝你今后不妨研习研习佛经,它一定可以解除你的烦恼。”
杨度突然记起那年觉幻长老说的一句话来。当时觉幻长老是这样说的:佛家与皇家,看似有天地之遥,其实不过一步之隔。居士年轻,趁着懵懂之年去放胆干一场吧,王霸之业做得疲倦了,再坐到佛殿蒲垫上将息将息,或许能于人世看得更清楚些。初听到这话时,杨度感到惊愕,现在回想起来,这个觉幻仿佛是先知先觉似的,他竟然早就看出了自己所做的事,都是借懂之年的作为,而且一定会疲倦。现在,王霸之业果真做得疲倦了,何不到佛殿上去坐坐蒲垫,从佛家的角度来看透皇家呢杨度点点头说:“好,我听你的。”
静竹的脸上现出很久以来没有的欣慰的笑容。说了这么久的话,她太累了,闭着眼休息一会,她终于鼓起最大的勇气,望着神情疲惫双鬓已生白发的心上人说:“皙子,有一句话我一直不敢说,我怕你伤心。现在已到了这般地步,我不得不说了。”
“什么话”一阵阴影罩住了杨度的心。
“皙子,我死之后,请你按佛门规矩,把我化掉,将骨灰装到一个瓦坛子里去,什么哀悼的仪式都不要,只将当年江亭题词的那把绢扇和潭柘寺里那角拜砖放进瓦坛子里,有绢扇和拜砖陪伴着我,我的灵魂就会安妥了。今后遇到方便,将我埋到我的父母身边,他们的坟墓在苏州阊门外”
静竹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水一串串地流淌着,她干脆闭上了眼睛。杨度越听越心颤,他终于抱着静竹枯瘦的身躯失声痛哭起来。
三八指头陀的诗集将杨度引进佛学王国
几天后,静竹在病榻上安宁地与人世分别了。杨度悲痛欲绝,亦竹哭得死去活来。杨宅老小都对这个奇女子苦难的一生表示深深的痛惜。遵照静竹的遗嘱,她的遗体火化。亦竹从那套袁家所送的八宝瓶中挑出最漂亮的美人瓶来,把静竹的骨灰装进去,又从箱底寻出那把早年杨度题词的绢扇,去掉扇骨,用扇面包了那角拜砖,一同放进美人瓶里,然后用泥封死,就放在她的卧房里,以后再觅便带回苏州。
静竹死后,杨度精神恍恍惚惚很多天,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是静竹的影子。一会儿是江亭,静竹笑吟吟地坐在他的身边,看他在绢扇上题词,一边说:“我看重的是词,不是榜眼。”一会儿是潭柘寺,他们俩在观音像前定情,静竹激动地说:“皙子,你一定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一会儿是西山茅舍,静竹冷静地做出了最大的自我牺牲;一会儿是槐安胡同书房,静竹像哄孩子似的抚平他心上的愁结。
就在这样恍惚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也浮现出东流的千惠子,浮现出云吉班的富金。这两个女人都曾经让他倾心过。千惠子美丽高洁,对他一往情深,但她终究拗不过她的家族,不愿为他做出牺牲。他们之间没有命运的联系,时过境迁,哪怕今后就是再见到她,大概也不会有太激烈的情感冲动。富金也美,也爱他,但她只是一个世俗妓女,连接他们之间的纽带不过是金钱权势而已。一旦无权无势了,她也就不是他的人了。这样的女人,即使先前再令他倾心,现在也没有挂牵的必要了。杨度越来越看得明白,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把全部爱情给了他,为他牺牲了一切一,时时刻刻关心着他,与他同命运共荣辱的,正是这个出身低贱而骨格清纯的静竹。想到这里,杨度真心觉得对不起她。
二十年来混迹政坛,不要说帝王之学已成泡影,就是连一桩实实在在于国于民有益的小事也没有办成,离一个伟男子真正有十万八千里之遥。静竹她也有希望,也有理想,但屡受挫折,历尽磨难,然而她都能淡泊处之,不怨不尤,莫非正如她所说的,是心中有佛的缘故湘绮师一面研习老庄之学,一面热衷帝王之业,可见老庄不能使人归于淡泊。这几个月里努力奉行老庄清静逍遥的说教,口口声声说丢掉帝师王佐之念,但成天这样唠唠叨叨的,可见此念并未在心里泯灭。觉幻劝我在蒲垫上将息,寄禅说我有慧根,何不舍老庄而人佛学呢即使是出于对静竹的爱,也应该坐到菩提树下呀
杨度的这个想法,大家都赞成。
拜了一世观音菩萨的老太太连连说:“早就该这样了。人活在世上,靠谁保佑别的都靠不住,只能靠菩萨”
黄氏夫人和亦竹都附和老太太的意见。
夏寿田说:“佛学是门大学问,只有钻研深透了,才会更好地信仰它。我看先得研读佛经。”
叔姬赞同夏寿田的观点。
杨度说:“我们一家连同午贻在内都做佛门居士。母亲和仲瀛、亦竹做修行的居士,我和午贻、叔姬做修心的居士。修行派不必读经,我们修心派则要像当年在东洲读孔夫子的书样,从今以后摒弃一切闲书,闭门攻读内典。”
大家都说好。
亦竹说:“你们闭门读经,我不反对,但饭总是要吃的,家里银元不足一百了,今后怎么办”
自从辫子军复辟失败后,张勋便躲进外国使馆不露面,他的幕府无形中便散了,房子也好,每月三百薪金也好,都无人过问。亦竹又一次感到经济拮据了。
夏寿田说:“我还有点钱存在一家英国人开的银行里。我偷偷到北京去一次,取两千块钱来。”
杨度忙说:“不要去,万一被他们看到怎么办你住我家,再没钱也不要你开支。我早想好了,八宝瓶还剩下七个,或当或卖都可以,够吃一两年的。”
过几天,亦竹将那七个瓷瓶卖了五千块银元,解了燃眉之急,大家的心都放宽了。于是,杨度、午贻和叔姬放下手中的老子、庄子,在天津租界洋楼上,闭门读起佛经来。
刚拿起一本华严经,杨度便想起一桩大事来,这便是寄禅临终所托付的诗稿整理事。过去忙,无暇及此,现在正可以借这个机会,在这位佛学大师禅诗的导引下进入佛的王国。
杨度从柜子里拿出保存了七八年的寄禅的诗稿来。打开这些诗稿,他才发觉此事并不好做。一是杂乱。寄禅留下的诗二千多首,除已编好的白梅集、嚼梅集、餐霞集,其他的诗都还没有清理、分集命名。二是稿面不整洁。寄禅早年失学,字写得差,错字别字很多,到处是涂涂改改的。尽管如此,杨度仍觉得整理这位天才诗僧的遗作是学佛生涯中的美好享受。
世间万事万物都入了寄禅的诗,正如万事万物都入了齐白石的画一样。不同的是,万事万物在齐白石的画中都被赋予了生命的灵性,而万事万物在寄禅的诗中则都披上了神圣的灵光。杨度决定不以分集而以系年的形式,将法师二千多首诗编辑起来,标个总题:八指头陀诗集。他细细地阅读每首诗,改正其间的错字别字。偶有平仄韵律不协之处,他为之吟正;也间或有用典不妥之处,他为之改正,尽量做到无罅无漏。感觉到疲劳时,他便挂起那串松花念珠,按静竹所说的不断念“阿弥陀佛”。说来也真的奇怪,这串在伪仰宗祖庭呆过一百多年的念珠真的得了灵气,数了几百粒,念了几十句后,他便神清气爽起来。
诗集编好后,他又请午贻和叔姬分头誊抄一遍。二人都很仰慕八指头陀,欣然从命,把此事当作学佛的一门重要功课对待。
至于三影集,杨度则一人整理,一人誊抄,也不将它编进八指头陀诗集中去。他要为好友,也要为佛门保守这一段秘密。他想,今后这本三影集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