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年轻的嫖客。说出背景来,令两姐妹吓了一大跳,原来此人乃当朝军机大臣兼外务部尚书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克文。杏儿将这门亲事说得千好万好,家庭的烜赫自然不消说了,袁二公子本人是既风流多情又才气横溢,杏儿说得口水滴滴的,又叹息自己没有亦竹的漂亮,袁二公子看不上。她劝亦竹赶快答应,有个这样好的主家,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丹花也说是个好主。但亦竹不点头。她主要是不愿意离开病中的静竹。静竹很感激,劝亦竹,人还是要嫁的,万不可因她而误了自己的终身,不过这事要谨慎,不能轻易应允。她托丹花打听清楚袁二公子的为人,半个月后再议。丹花答应了。
杏儿、丹花走后,两姐妹商量这事。对于出入妓院的男人,静竹了解得很多。她告诉亦竹,**院的世家少爷,十之**是没有出息的纨绔子弟,对他们不能托以终身。这些人大多轻薄脆弱,而他们的家庭又自恃门阀高贵,不能容忍青楼出身的女子,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悲剧是很有代表性的。当然,天下万事万物都有例外,如果这个袁二公子真是个诚实人的话,那自然是三生有幸了。所以要托丹花打听一下。亦竹完全同意静竹这番话。
半个月后,丹花一人来了,她把所得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们。果然如静竹所说的,这个袁二公子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他是八大胡同里的常客,戏园酒馆里的主顾,年纪虽不到二十岁,除开正妻外,大大小小的妾不知娶过几房了,再倾心的女子,过不了三五个月他便不爱了,又去找新的。亦竹一听连连摇头,说这样的人哪怕他家有金山银山,他的才有七斗八斗都不嫁。但袁二公子不死心,前几天又打发杏儿专程来,并送下一千两银票作为聘礼,无论如何要来迎娶亦竹。两姐妹正在为此事犯愁。亦竹不见城里来的爷们,也就是冲着袁家而发的。
昏黄的豆油灯下,简陋的泥土炕前,杨度静静地听静竹诉说往事。静竹很兴奋,满肚子的话总是讲不完,丹凤眼里流光溢彩,瓜子脸上红霞满布。陪坐一旁的亦竹惊异地发现,与素日苍白无神的面容相比,眼前的静姐已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而在杨度的眼里,虽已十年过去,他心爱的姑娘却并没有变化,依然是江亭相遇、潭拓寺定情时那样令他心摇神动。
静竹从苏州说到北京,从横塘院说到西山,她向他解释潭拓寺爽约的原因,她向他说明死葬西山谎言的苦心,说得杨度热血在胸腔里激荡,热泪在眼眶里徘徊。十年了,整整十年,今夜他才知道静竹的家世身份,才知道静竹为他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眼前的这位静竹,不就是又一个为情而生死相许的姑娘吗她尽管出身卑贱,她尽管病瘫在炕,杨度依旧如当年般地爱她,并决心娶她过门。但现在自己不是十年前的单身一人,已有黄氏在室,她愿意做二房吗杨度心里在犹豫着。
静竹更是全身心地在听杨度说话。听他讲戊戌年如何失望地离开北京,癸卯年又是如何在北京寻觅,听到她的死讯之后又是如何地悲痛,后来又如何因“梁头康足”之祸而匆忙离开北京,去日本前夕终于无可奈何地与黄氏结婚,以及在日本的岁月和这次的重来京师。杨度把什么都对静竹说了,说得是那样的情深意厚,那样的恳挚率真,听得静竹不时抹着泪水,绣花手绢湿了一条又一条
这个令她铭心刻骨思念了十年之久的情郎,突然间仿佛从天而降似的来到西山。她甚至怀疑这不是真的,这是梦,这是千百个美梦中的一个。她不由得将杨度的手摸得紧紧的,再用手指细细地抚摩着。这不是梦幻这是一只真实的强劲的滚动着血液的男人的手。人也没有变。尽管十年来风雨沧桑,他成家立业了,但他倜傥的风度,他纯真的情感,仍旧是十年前那个落第的举子,那个在佛祖面前立下宏誓的血性男儿。她热切地问他,那块绿绸包的拜砖带来了吗杨度猛地一惊,是的,当年静竹如同掏出一颗心似的把那块拜砖送给了自己,回家后把它锁进了柜子,后来流亡日本没有带上,再以后就渐渐把它给忘记了。若不是静竹提起,他也许再也不会想起它,杨度觉得很惭愧,但他不愿说谎,只好告诉她拜砖一直珍藏乡下老家中。这句话却令静竹的心冷了好长一会儿。
他们整整谈了一夜,直到天大亮时,杨度才困倦地和衣在炕上躺了一会儿。亦竹也到另一个房间去睡觉了。静竹坐在炕上,望着身边熟睡的皙子,自己毫无睡意,她在思考着今后的日子
中午,三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餐午饭。饭后,静竹对杨度说:“皙子,你看亦妹这件事如何处理”
杨度问亦竹:“你自己的主意拿定了吗”
亦竹坚决地说:“我是决不嫁那个花花公子的。”
杨度点点头说:“你有这个决心就好。袁府一家我很熟,袁克文我也见过。他人很聪明,品性也不坏,只是生活上太放荡了,这是大家公认的,我也不主张亦妹嫁给他。”
静竹握紧杨度的手说:“皙子,这事就求你帮忙了,你去跟袁家的人说,就说亦妹不愿意,请他打消这个念头。丹花硬留下的这一千两银票,就烦你退给袁府。”
静竹从枕箱里拿出那张银票塞给杨度。
杨度接过银票,把它放进口袋,思索片刻说:“那袁克文是个任性的公子哥儿,他爱着的人要他放弃,不是容易的,这事还得想点别的法子。”
“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呢”听杨度这样说,亦竹心里又不好受了。
“莫着急,办法总是有的。”杨度安慰她。
“我倒有个主意,就不知亦妹愿意不愿意。”过了好长一会儿,静竹慢慢地说出一句话来。
“静姐,什么主意,你只管说,愿意不愿意,我们姐妹好商量。”亦竹催道。
静竹抿着嘴半天不做声。杨度望着她,只见她面容憔悴,两眼乏神。昨天谈话时那种照人光彩消失了许多。他心里怜恤道:“这十年岁月的确将她打磨得够苦了。”
“静姐,你说呀”亦竹又催促。
“亦妹。”迟疑了很久,静竹终于开口了,“为了使袁家二公子打消念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知道,亦妹是有主的人,这个主就是皙子。”
“你说什么”杨度和亦竹同时吃了一惊。
“你们听我说。”静竹凄然一笑。“皙子可以对袁家的人说,四年多以前,你就用重金把亦妹从横塘院里赎了出来,当时因事出仓促而来不及完婚,这次来北京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我可以为此事做证,若有必要的话,还可以请丹花也做个证人。亦妹既然是皙子的人,袁二公子大概也不好意思强抢了”
“要不得,这个办法不好”不待静竹说完,杨度立即反对。“这样的大事是不能说谎话的。我跟袁大公子是结拜兄弟,时常往来,他知道我欺骗他家,那会很生气的。”
“哟,你还跟袁二公子的哥哥是结拜兄弟,那这事就更好办了。”静竹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皙子,谁叫你欺骗袁家了我说的是真话,你把袁家的聘礼退了后,就立即与亦妹拜堂成亲。”
“那哪儿行”亦竹又羞又急,脸顿时涨得通红。“静姐,你盼杨先生盼了整整十年,好容易盼来了,怎么又不跟他好了”
杨度也紧紧地把静竹的手攥着,动情地说:“静竹,我要娶你,我要娶的是你呀亦妹的事再想别的办法。”
静竹的手冰凉冰凉的,被杨度攥得发痛。她没有抽出,让他死死地攥着。她闭下眼睛,一行泪水汩汩流出,直流到杨度的手上。静竹出乎常情的神态,令杨度的心几乎碎了。
“皙子,我爱你,我也知道你爱我,但我们没有缘分呀”亦竹给静姐抹去眼泪。静竹斜靠在墙壁边,叹了长长一口气,说,“戊戌年潭拓寺聚会,我本预备第二天把一切都对你说,不料第二天一早我不得不离开那里。那时我就想到,我们可能前生无缘。癸卯年,我打发亦妹在长郡会馆天天等你,却一直没有把你等到。又谁知突起变化,你跑到日本去了,再次失之交臂。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我又病瘫在床不能起身。三次机会都不能使我们结合,这难道不足以证明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吗”
“不我们有缘,我们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杨度几乎喊起来,“你不要乱想,你还年轻,你会很快好的”
亦竹也抱着静竹哭了起来,抽泣着说:“静姐,你不要乱想,你会与杨先生生活得很幸福的。”
静竹轻轻地摇摇头,泪水一串串地滚了出来:“这些年来,我信命了,我是个苦命人,皙子命大福大,我和他不能相配。”
静竹把手从杨度的手中死劲地抽出来,搂着他的脖子,两眼直直地望着他的脸,说:“皙子,实话跟你说吧,我不能配你,我是个出身青楼的女子,遭受过肮脏男人的作践,我不能为你生儿育女,我不能为你带来体面。倘若是三个月前,我的脚好好的,我可能下不了这个决心。但是现在,我不得不狠下心来了,我不能给你添麻烦,我不能害了你。皙子,我的好兄长,你能体谅我这颗心吗”
杨度听到这番话心如刀割,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了,他抱着静竹大哭起来,连声说:“静竹,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我们生生死死在一起”
亦竹也伤心得哭泣不已。
好长一会儿,静竹松了手。她拿起身边的花手绢,温柔地给杨度擦去了眼泪,像大姐姐哄弟弟一样地说:“皙子,你不要哭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的眼泪是血,不像女人,女人的眼泪是水。女人哭了,心里就舒坦了。我现在好受多了。”
静竹硬着心,拼命地在脸上装出笑容来,温存地说:“我虽然不能做你的妻子,但我今生今世能结识你,我也知足了。自古以来烟花女都是男人的玩物,有几个能得到男人的真情我一个平平常常的苏州女子,能在京师茫茫人海中遇上你;十年磨难,今日重逢,你依然还爱我。这些,已使我胜过古往今来千万个薄命女子了。我静竹能不满足吗”
静竹说得太认真太动情了,病躯使她的一口气接不上来,亦竹给她抚抚心窝,杨度也在她的背上轻微地拍打。歇了一会,她又说:“皙子,我的好兄长,你听妹妹一句话,娶下亦竹吧,她是一个心地最善良的好人。虽然不幸也被卖到横塘院,但她至今还是一个干净的姑娘身子,是一个洁白无瑕的女孩子,我相信你不会亏待她”
“静姐”亦竹喊了一声,下面的话不知如何说下去。
杨度两眼直直地望着静竹越来越惨白的脸,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亦妹,你今年二十岁了,该嫁人了;若还不出嫁,今后少不了又会有这样的麻烦事来。我为你仔细考虑过,嫁个轻薄子弟,会毁了自己一生;嫁个高门大户,你毕竟在横塘院呆过,那种家庭你难以安身。皙子的为人你也清楚,你和他结合,他会疼你一辈子的。再说我吧,我今后也就有了依靠。你若嫁给别人,我难道还能跟着你去吗你嫁给皙子,我自然还是和你们住在一起,我们姐妹永远不会分离,我和皙子也可以天天见面。我的病若好了,我还能为你们照看孩子,操持家务。只是有一个遗憾,要委屈你做二房,这是最大的不足。自古人生难得周全,亦妹,咱们就认了命,缺这一点吧凭你的贤淑,今后也能与大夫人相处得好的。”
“静姐”亦竹哭喊着,一头栽倒在静竹的怀里。“我不嫁人,我一辈子招呼你”
从心里来说,杨度也很喜欢亦竹。亦竹也漂亮,尤其是她与静竹相依为命的特殊经历,更令杨度珍惜。但不娶静竹而娶亦竹,这怎么能说得过去呢“静竹,我们不谈这件事好吗下午我就进城去,为亦妹的事去找袁克定,先把聘礼退了再说吧”
“好。”静竹答应着,把亦竹从怀里拉起,揩掉她脸上的眼泪,浅浅地笑道,“亦妹,你真的福气好,恰好这时皙子来了,解决了这个难题。你应该庆幸,应该笑。”
亦竹定下神说:“静姐,你说得对,杨先生来的真是时候,退掉了这份聘礼,我一辈子都要感激杨先生。”
静竹说:“今天是我们重逢的大喜日子。亦妹,我们姐妹好久没有弹琴唱曲了,你把琵琶给我拿来,我弹,你唱一曲,既庆贺我们的重聚,又预祝皙子退礼成功。”
亦妹起身,从里屋抱出一个琵琶。她拿布将琵琶上的灰尘擦去,又将弦调了调,递给静竹。静竹接过,凝思一会,然后轻轻地弹起来。琵琶声时慢时快,时轻时重,飘柔细软如春风化雨,清脆铿锵如珠玉落盘。十年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当年,就是这优美的琵琶声把他召进了竹林,寻到了她。春江花月夜的如幻如梦的意境,静谧竹林中的如诗如画的聚首,这奇异的时刻,在一对情窦绽开的青年男女的记忆中,它的韵味,它的意蕴,要胜过自然美景的百倍千倍,而且随着时空的推移,在他们心中那块浩瀚的天地里,将会变得越来越圣洁,越来越回味无穷
“亦妹,唱一曲吧”静竹温软地对亦竹说。
亦竹微微点头。一曲引子过后,亦竹清亮的歌喉随着琵琶乐曲唱了起来: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胜把银玒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杨度胸腔中的热血又重新涌动起来。
七看到大周秘史的扉页题辞,袁世凯有意成全杨度
杨度一回城后,就打发何三爷送封信给袁克定。
袁克定虽然挂着个农工商部右丞的职务,但他对农工商一点兴趣都没有,一个月难得到部里去一两次,他的兴趣在政治上。
有一天,袁克定到槐安胡同聊天,问起王闿运。杨度与袁大公子谈起了自己的老师。讲叙老师是怎样在肃顺家当塾师,又怎样劝曾国藩自立为帝,晚年又怎样将他的帝王之学传给了自己。那天杨度的兴致极高,不仅高谈阔论历代王朝的兴衰史,还把去马王庙拜访胡道士的故事都翻了出来。说得袁大公子对帝王之学崇拜不已,临走时,又要去了那本大周秘史。他关起门来,在家里足足看了三天,觉得受益匪浅。尔后,袁克定又常常去槐安胡同,与杨度谈东西各国宪政。杨度滔滔不绝地讲叙宪政之学,从中国古代的大同思想讲到日本的明治维新,时而中文,时而日文,间或又搬出一本本砖头厚的硬壳洋文书籍来,熟练地从中为自己的立论查找证据。袁大公子对把兄的学问和辩才确实佩服。
听说二弟看中了把兄的情人,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袁克定笑着对杨度说:“不要紧,放心吧,弟媳妇会还原成嫂子的”
袁克定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当他找二弟谈话,说明亦竹早已名花有主,不如放弃时,克文根本听不进。他倒要大哥为他说项,劝杨度放弃。克定摆出嫡长子的身份来教训二弟,但克文毫不买账。说到后来兄弟俩争吵了起来,不欢而散。
袁克文知道大哥在父亲眼里的分量,估计自己敌不过他,便去找嗣母沈氏。沈氏是长妾,又与袁世凯共过患难,在袁府中的地位仅次于夫人于氏。沈氏对克文向来是一味纵容,她安慰嗣子:“不要紧,妈给你做主,你喜欢的姑娘都娶不过来,还算袁府的二公子吗”
趁着当夜值宿的机会,沈氏向袁世凯吹枕头风,说克文如何如何喜欢那个姑娘,做父亲的理应成全儿子。
袁世凯听在耳里,没有做声。克文的情人做了袁府的八姨太,做父亲的觉得对儿子有所亏欠。现在克文又看中了一个女孩子,他当然应该成全,并愿借此机会多送点珍宝,用以弥补先前的过失。但这女孩子又偏偏是杨度的人,袁世凯有点犹豫了。
第二天,克定果然来向父亲禀报,请父亲命令二弟收回聘礼,成全杨度和亦竹的好事。
“克文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怎么会肯放弃呢”
袁世凯嘴里含着一片人参,一边说一边慢慢地细嚼。这人参是保定军官学堂总办段祺瑞送来的礼物,它是真正的长白山野参,行家鉴定这棵参至少在山里长了五百年,不到一斤重,段祺瑞花去了二千两银子。袁世凯又添了一房娇妾,正需要这东西,这段时间天天不离口。
“父亲,二弟在这方面很任性,简直到了胡来的地步。”袁克定垂手侍立一旁,在曾文正公家训教导下成长起来的大公子,十分注重上下尊卑礼节,他跟父亲及生母于氏说话的时候从不坐,不管说多久的话都站着,而且不露一丝倦意。“您可能不知道,他从苏州回来不到四个月,就娶了两个妾了。第一个过门一个多月,他就把人家遣出去。第二个跟他也没过上两个月,就因为看上了这个亦竹,又嚷着要把她遣出去。他现在喜欢亦竹,用千两银子聘过来,新鲜个把两个月,又会不要了。这不是造孽吗”
因为与父亲住在一起的缘故,袁克文极不情愿地赔去了正在火热中的郭氏,他吸取这个教训,借口北洋公所的房子不够住,在东条胡同买了一所房子,带着夫人刘氏和妾孙氏住在那里,所以他娶妾遣妾的事,袁世凯并不知道。当然,其他人都知道,只是怕得罪克文和溺爱嗣子的沈氏,而不敢告诉袁世凯。克定要为杨度帮忙,也恼火二弟的荒唐,不得不把这事捅出来。袁世凯果然生气了。
“这个混蛋,怎么可以这样胡来哪天我要抽他一百鞭子”
对于犯事的儿子,袁世凯常常亲自拿鞭子抽打。发怒的时候,他甚至一连抽几十鞭子,把儿子打得遍体是血,在地上翻滚哀嚎,他也不怜恤。就因为这,儿子见了他,都如鼠儿见到猫一样。在他十多个儿子中,惟一没有挨过鞭子的便是克定。
“他喜欢哪个姑娘,要过来,跟人家一心一意过日子倒也罢了,像现在这般走马灯样的换人,家里怎么能赞同何况杨皙子与这姑娘早已定了情,花了大银子将人家赎了出来,二弟快乐个把两个月就丢了,皙子却要痛苦一世,也太不合情理了”
袁克定的话有道理。袁世凯略微点了一下头,问:“你这段时期与杨度交往,此人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是不是那种徒有虚名的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