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王闿运笑道:“好吧,就送给慰庭吧我也得写段跋语。”
王闿运略为思考,提笔写着:
皙子吾弟奉旨即日赴京任职,与之闲聊往事,偶及三十六年前在平桥与同年都转笃臣公保庆夜饮吟诗之乐。皙子询当年余所吟歌行,
因录之于上。余记忆最深者,席间与笃臣哲嗣慰庭世兄晤面也。其时世兄年方十二,英气勃发,出言不俗,余一见辄为之喜,因与笃臣
言:“虎豹之驹,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鸿鹄之鷇,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世兄气宇轩昂,当着意培植,日后必为国家栋梁也。”今
世兄建丰功于域外,立伟业于海内,入枢府,掌军机,造福社稷,显亲扬名,远比余当日所望为过也。笃臣都转当含笑于九泉。岁月倏
忽,三十六度春秋过去,余老矣,世兄尚记当年否是为跋,一并送慰庭世兄帐下。光绪三十一年暮冬,闿运记于湘绮楼,时年七十有
六。
杨度读着这段文字,心中甚是欢喜:真不愧为老才子,一篇短短的跋语将意思表达得多么婉转得体,将自己的心思揣摩得多么透彻是应该多向老师请教才是。
“先生,处京师,应如何立身为好”
“你这次去京师是到宪政编查馆就职。宪政是新学问,我一窍不通,更谈不上教给你什么。不过,凭我年轻时在京师住的经验,有六个字你可谨记于心。”王闿运坐在书桌边,两手平放在桌面上,一副往日正经授课的神情。
“哪六个字,请先生赐教。”杨度正襟危坐,等候老师所赠的金玉良言。
“这六个字是这样的。”王闿运一字一顿地说,“多见客,少说话。”
杨度心里寻思:这好像不是先生平素的处世态度,为何送给我呢
“敢请先生言其详。”
王闿运说:“多见客,指多结朋友,广通声息。为人不必都如此,要看做何事。倘若是读书做学问,不惟不能多见客,还宜少见客为好。夫学问之道,在潜心钻研,见客多,心气浮,则书读不进,何能索幽抉微,发人之所未发故在京师候闱,只能居古寺,摈友朋,一颗心静如古井。你这次进京非候闱而是做官。所谓官者管也,即管理人事也。与人打交道,则需多了解人,各色人等都要有所接触,方才对人世有较深的认识。又做官需奥援,朋友多,奥援广,官就做得顺畅。不见客,朋友奥援从何而来再说京师乃人才渊薮,其中也不乏有真才实学之辈,多联系,自然可访求得到。此乃多见客三字之义。少说话,不是指沉默寡言,更不是指如泥菩萨一样的端坐不语。我向来喜说话,年轻时不识深浅,也说过一些后怕的话。中年以后,力戒这种毛病,但习性如此,改也难。于是我便尽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不落把柄的话,要议论什么,也多用诙谐之语出之。世人都说王壬秋出言夸诞,既然都知我夸诞,便也不深究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往年的一件趣事来。
“那一年曾九帅做了两江总督,我好心去看他,他却摆起了大官的架子。我心里不舒服,不辞而别。曾九帅知道了,便立即派人乘快船从后面追,一直追到燕子矶才追上。来人说,九帅请你老转回江宁,他明天要亲自设宴为你老送行。我说不必了,我有急事要去武昌。来人说,先生一定不肯回江宁的话,九帅有一百两银子相赠。说罢拿出一包银子来。我接过银子说,谢谢九帅的厚赠,你带两句诗送给他,就算是收条吧。我提笔写了两句诗:试问上将功多少,且看长江水深浅。后来这两句诗流传海内,大家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称颂九帅,说他功劳伟大,可以与长江相比。也有人说,这是讥讽九帅的,说他的战功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好比一江春水向东流,都已过去了。”
杨度说:“正是的,两种说法都可以。”
王闿运开心地笑道:“其实什么意思都没有玩笑而已。他送我银子,我无东西回赠他。船边只有江水,顺便拿江水来做个人情,如此而已。因为话说得不着边际,不落把柄,所以什么意思都可以挨得上,也都可以挨不上。”
“照这样看来,我今后也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杨度的性格酷肖其师,要他少说话实难做到,不如学到先生的这个特长。
“这种话也不容易说。说淡了,无味,过头了又变成油滑。古人说刻鹄不成尚类鹜,画虎不成反类犬。说庄话好比刻鹄,说谐语好比画虎。所以凡师长教子弟,都要求说庄语,没有哪个要求说谐语的,其原因即在此。京师不比湖南,乃名利是非之地,一言不慎可招至奇祸。你年纪轻轻,阅世不多,且气盛而又自负,故初去京师,宜以少说话为好。”
杨度明白先生的一片爱护之心,点头说:“先生的话,弟子记住了。”
“今天晚上,我邀了白石、登寿等人一起吃饭,大家见见面,过会儿他们都会来,无暇说正经话。皙子,你此番去北京。我还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跟你说。”王闿运摸着胡子,脸色凝重,杨度知道先生要说庄语了,遂挺直腰杆聆听。
“皙子,多年前在东洲书院明杏斋里,我跟你讲的帝王之学,你还记得吗”
“记得。”杨度凛然回答,“那是你老一生学问的精髓,也是学生从你老门下所获益最大处,怎会不记得呢”
“那么我要问你一句,帝王之学的要义何在你能用几个字概括吗”王闿运望着学生,两眼发出亮光。
杨度近年来在东瀛钻研的多为各国宪政及西洋圣哲的书籍;国粹反而搁置一边了,猛然间要用几个字来概括湘绮师所传授的帝王之学,他倒有点为难了,经过一番紧张的思索后说:“弟子愚鲁,对于这门深奥而变化无穷的学问,很难用几个字来概括,姑妄言之,请先生赐教。弟子想,是不是可以这样说:辅佐贤人,把握良机,出谋画策,建功立业。”
“说得不错。”王闿运微微点头。“你这四句话,把帝王之学的要领说出来了,即人、机、谋、功,这的确是几个关键所在,但严格地说,你还只是仅得其粗,未得其精。”
杨度聚精会神地望着先生,他要把帝王之学的精奥之处一一牢记。
“当然,精彩之处也是很难表达的。”王闿运端起书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语气放得和缓了。“这一点,古代智者早已看出。庄子说: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所以他视包括六经在内的所有著述都是前人的糟粕,而精彩处是无法言传的。比如斫轮之老翁,其数存之于心而口不能言其巧,所能言者乃规矩也。苏东坡也多次说过,他对古今许多微妙道理都懂,但只能了之于心而不能达之于口。这些的确是智者之言。人世间凡精彩处都不可用语言文字来表达,只能靠心去揣摩去领悟。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所归纳的四句话是可以的,精彩之处,我亦无法表达,暂且加上两个字:非常。将你说的四句话改为:辅非常之人,握非常之机,谋非常之策,建非常之功。一切机奥,一切难以言传只可意会的精妙,便都凝聚在这非常二字上。你懂吗”
先生说的话虽然有点玄虚,但又的确是事实。他细细地咀嚼“非常”二字,觉得一时间有许多领悟,但又很难说得清楚,于是重重地点点头说:“先生说得很对,学生将慢慢体味。”
“有很多道理的确是要慢慢地体味,像老牛嚼草一样,吃下去后又翻出来,再嚼一遍,如此几番才能得其精。这是我今天要对你说的第一点,还有第二点。”
王闿运停顿了一下,似要起身,杨度突然想到先生有很长时间役有吸烟了,忙说:“你老坐,我去走廊把烟壶拿来。”
杨度从走廊上把先生的水烟壶和自己的雪茄都拿了进来,他替先生装好一袋烟丝,双手将烟壶递过去。当咕噜噜的烟水滚动时,他也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雪茄。古色古香的湘绮楼书房里开始飘浮着烟丝的醉人香气。
“你这次奉旨以四品京堂衔进京,按理说是君恩深重,你应当竭尽全力以报答。不过,我要对你说句大实话,也是我一生的观察所得,那就是满人气数已尽,无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不值得对他们效忠。”
湘绮师不满朝廷,杨度早已熟知。不过,时至今日,自己即将蒙恩赴任的前夕,他还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却颇为出乎意外。
“这话早在五十年前我便说过,五十年来朝廷的表现更证明我说的不错。现在有革命党提出用武力来排满,并建立民主共和国。革命并非不可,商汤伐桀、武王讨纣封都是革命,但由眼下这批欲图民主的人来实行革命,我却不太赞成。我研究史册六十年,一部二十四史都读烂了,越读越觉得中国只能独裁**,无民主共和可言。这批人要么是无知,要么是借民主的口号来收买人心,达到推翻朝廷的目的,一旦他们掌了权,同样是要行**的。知道你在日本未参加革命党,我很欣慰。”
水烟壶又咕噜噜地响起来,王闿运被烟水呛了一口,咳嗽起来。他定定神,略为降低嗓音说:“你此番到京师后,留意观察当今大员中是否有李渊、赵匡胤一类的人物。倘若有,我传给你的帝王之学或许还有可用上的一天;倘若没有,那也是天命,无可奈何,你就安心做满人的臣子,今后能做到张香涛、袁慰庭这般地步,此生也就满足了。”
湘绮师的肺腑之言,杨度听了很是感动。他明白老师的意思:可为则为之,不可为也不必蛮干。先生自己过去的道路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他郑重地表示:“先生这番寄望,学生记住了,一定好自为之,决之辜负”
王闿运微笑着,笑意中充满着企盼,充满着热望。这位刚过弱冠便有志于帝王之业的卓荦才子,可惜在他的风华茂盛的年代一直没有遇到他心目中的非常之人,他空有满腹奇计,却不能得以展布,他是怀着无限惋惜无限遗憾,不得已而转向杏坛名山之业的。岁月在流逝,躯体在衰老,然而,已成一代宗师的他仍不能忘情于年轻时的帝王之学。当年夏寿田中了榜眼,他却不把希望寄于夏,因为夏只能成为词臣之优,而不属于辅佐之材。今天,这个曾在明杏斋里共同探求古今兴衰多年的高足弟子,正要以四品高衔奉诏进京,在他的身上,王闿运依稀望见了成功的萌动,他心中欣慰无已。突然,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皙子,你去京师看袁慰庭有了见面礼,看张香涛的礼物准备了吗”
杨度还没有想到这一层。老师既然这样提起,必定有他的准备:“还没有哩,先生有什么礼物,就让我代送算了。”
王闿运说:“刚才给袁慰庭写了一篇歌行,我想不能厚此薄彼,干脆也给张香涛一篇吧”
杨度说:“最好,请先生就做一篇吧”
“不要做,也有现成的。”王闿运起身,走到书架边,摸出一本自编诗集来,说:“正是见到袁慰庭的那一年,我在京师与张香涛有过一次愉快的聚会。那是五月初城南龙树寺的牡丹开了,恰好张香涛结束湖北学政之任携带新娶的唐氏夫人回京不久,潘伯寅侍郎为张香涛获良使之称返京接风,在龙树寺办了一个饮酒赏牡丹盛会,十多个京师耆彦躬临,我也幸侧其间。席上,大家对名花,饮醇醪,甚是畅意。潘侍郎带头,每人都做了一首诗。有的做了二十几句的歌行长篇,有的只吟了短短的五言绝句。这些人个个都有两榜功名,大部分供职翰苑,仅我一个举人布衣,越是这样,我越不能示弱。你这次也是以举人任事,所以我要特别指出这点。”
“先生提醒得好”真是一座充满着学问和阅历的府库,里面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谈话之间的一个随便插曲,都这样富有哲理和实用价值。
“所以,我当时一口气做了两首五言古风,先从数量上压倒众人,继而从气势上占住鳌头。结果潘伯寅侍郎评判,今年牡丹诗会魁首王壬秋。”
说到这里,七十六岁的老头子乐呵呵地大笑起来,杨度从这得意的笑声中看到了一颗不老的童心。
“你可以先看第二首,这是专门为张香涛写的。”王闿运指着诗稿本说。
杨度从先生手里接过自订诗稿,兴致盎然地读起来:
良使闳儒宗,流风被湖介。众鳞归云龙,潜虯感清唳。
拊翼天衢旁,嘉期偶相对。陆荀无凡言,襟契存倾盖。
优贤意无终,依仁及所爱。招要宏达群,娈彼城隅会。
从来京洛游,俊彦相推迈。流飙逐颓波,倏忽陵往辈。
终贾无久名,音恭岂专贵。飞蓬偶徘徊,清尊发幽噫。
金门隐遁栖,魏阙江海外。聚散徒一时,弘望旋相代。
君其拔泰茅,人马远唐隶。无曰四难并,弹冠俟林濑。
“这是最好的礼物。”杨度高兴得站了起来,握着诗稿本对先生说,“请你老也写一段跋语,我裱好后送给张香涛,他见了一定喜欢。”
“皙子,我还给你说件有趣的事。”王闿运也站起来,喜不自禁地在书房里边踱边说,“那天龙树寺的集会,我因故晚去了一步。张香涛那家伙指着我说,壬秋你来晚了,罚你对个对子。我说,这不难,什么对子我都对得出。张香涛说,先别吹,刚才伯寅侍郎说四书五经中的话均可制联,惟独左传有四个字无法制联。我说哪四个字,你说吧,我可以为他制联。他说,左传宣公二年上牛则有皮四字,大家刚才对了很久都没对出来,你对得出吗这时潘侍郎和其他人都笑望着我。我心里也犯难了,这四个字的确不好对,但大话已说出口,收不回了,只得硬着头皮想。”
杨度也在脑子里想着。他觉得这四个字似乎并不像老师说的那样难对,“牛”可对的多啦,“犬”呀“鸡”呀“雀”呀“兔”呀什么都行,“皮”也多有可对。老师为何如此神乎其神呢看来这里必有一番奇趣。
“有了”王闿运说着停住了脚步,那神情宛如当年龙树寺的翩翩衣貂举人。“可对焉哉乎也四字。潘伯寅甚觉奇怪,说,壬秋呀,你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其他人都莫名其妙,惟有张香涛拊掌大笑说,王壬秋呀,怪不得别人说你放浪,对这样的下联,你可要短寿的呀我知道他明白了这四个字的意思,笑着说,你是假道学,这是人生第一大正经事,何放浪之有我将它制成佳联,阎王爷会给我加寿哩”
王闿运边说边笑,乐得白胡子乱抖。
杨度也和潘伯寅一样,根本就没有弄懂“焉哉乎也”这四个极普通的虚字连在一起有什么特别的含义,见老师如此乐不可支,他却笑不起来,禁不住问:“这四个字有什么奇特的含义吗你老讲解一下吧”
王闿运说:“这我就不讲解了,你自己去查说文吧”
师生二人正说得兴起,齐白石、张登寿和其他几个同窗结伴进来了,大家都祝贺杨度。下午,湘绮楼摆起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同窗们频频举杯,对着杨度说了不少好听的话。杨度惦念着“焉哉乎也”四个字,不能开怀畅饮。他借故离席,溜进老师的书房,拿起说文解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翻查着。原来如此杨度恍然大悟,心里说:湘绮师湘绮师呀,世人都说你率性不羁如魏晋时人,真正是不假
三儿子的情人转眼间做了老子的姨太太
离别京师四年多了,再次踏进这座古老的都城时,杨度首先感觉到的是它的使人压抑的沉闷空气,不要说跟意气激昂的东京相比,就是跟上海、武昌、长沙比起来,这里也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这情景颇似上天所安排的气候一样,此时江南已是一派春草萌发春潮涌动的早春景象,而这里仍是冰封雪盖万物凝固的严寒季节。
宪政编查馆设在西单昙花胡同一座废贝勒的旧宅里。里面有大大小小四五十间房子,因年久失修,到处可见断了棂的窗户,正在结网的蜘蛛,布着绿苔的墙壁,长着杂草的瓦缝。这座百年宅院,已和它当年主人的后代一样衰微破败了。
主持宪政编查馆的大臣就是出洋考查五大臣之首镇国公载泽,连同该馆的前身政治考察馆算起,他上任一年多了,却没有到馆里来过一次。偶尔议及馆内的事,也只是招集有关人员到他豪华阔绰的府第里去,编查馆的大门朝南朝北他都不知道。
这个大门终年由一个姓史的老太监把守着。史太监在家里排行第七,大家都客气地叫他史七爷。史七爷六岁净身进宫,在宫里做了五十多年的苦役,老了,不能动了,就被打发出来,在龙树寺住了半年,被人介绍来了编查馆。史七爷很忠于职守,寻常人都不能进来,所以馆里更显得冷清。挂名宪政馆的有二十几个人,绝大部分都是只领傣禄不办事,常坐在这里值班的只有七人:编制局正副局长二人,统计局正副局长二人,庶务处采办一人,图书处委员一人,译书处译员一人。
与杨度同时征调进京的还有一个人,名叫劳乃宣。此人原是浙江省一个道员,奉命以三品京堂来宪政馆任左提调,位在右提调杨度之上。他早进京半个月,杨度进馆的第一天与他见了面。他告诉杨度,这里的一切都未走上正轨,所辖的二局三处的建制都全了,官也封了,就是没有事办。杨度问他要不要去拜见载泽,劳说不必了。他进京第一天便急着去见载泽,在大门口候了半天,门房带口信出来,说国公爷正忙着见客,今天不见了,先歇着吧,下次议事时再见。半个月过去了,一点响动也没有。劳乃宣对杨度说:“你来了就好了,我对宪政一无所知,你是宪政专家,这里的事就由你来安排。我的仪礼发微还没完稿,还有半年多辛苦。这里名义上我在你之上,实际上都由你做主。”
杨度看着宪政馆的情景,听着劳乃宣的介绍,满肚子的热气给冲去了多半。
宪政馆里有的是空房子,杨度挑了一间较好的房子安顿下来。没有事可干,气氛又太冷清,他便常常去老友夏寿田那里去闲聊天。
夏寿田已是从四品衔的翰林院侍讲学士。翰林苑本是个储才养望之地,清清闲闲,一年到头没有几件事做。夏寿田近四十岁,已发福了,白白胖胖的。和他一起生活的,除原配外,还有一个出自青楼的如夫人岳霜。岳霜善弹琴唱曲,又能画上几笔,很投夏寿田的脾性,他对岳霜宠爱些,妻妾